夜里,手机光屏上显示出十一点的字幕。小车前已经没有吃东西的学生了。
老人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好,看似乎动作缓慢,却没花多少时间。
小车轮起动,与水泥地上的沙砾相互摩擦。
车上的器具发出低沉的撞击声。
张跃与老人一并推着小车,走在黄澄澄的路灯下。一盏盏,一排排的路灯,把整个天地扩展成黄朦朦的世界。
“小跃。”老人推着车,突然出声。
同时,也转过头来,看着一并走的男孩。
“你喜欢木青对不对?”老人没等他回话,又问了一句。
张跃手紧紧抓住小车的推柄手,低着头,看着地面黄色的散光,一节节地往后退。
不知多久,没有回音。
小车已经前行到了西郊居民区,老人双眸落在沉沉的夜色里,一直等着身边的男孩回话。
终于,男孩停下脚步,似乎鼓起了勇气,他看着老人的侧脸:“奶奶,我真的是喜欢她。”
说完话,男孩又跟着老人一道推着车,向前行进。
老人没再接下话题,只是推着车,在夜里静静前行。
居民区,有大大小小,或宽或窄的小巷子穿插引线。
张跃随着老人的步子,进入了居民区与拆迁区交界处。
远远看去,那些空荡荡的街区上有零星灯光亮着。那些灯,并不是路灯,是拆迁用的照明灯。
张跃推着小车,走进拆迁区。
这些街区已经残破不堪,水泥路面垫满了尘土,裂缝如刃,凹凸间锋芒错落,两边的房屋也大多倾倒,暴露出许多水泥钢筋。
放眼看去,荒凉的路面两旁,一些保存完好的房子墙面上随意挂着几个灯泡,亮光下,停放着几辆大型的推土作业机。
房子里面传来一些工人的谈笑声。
看来,今天在新闻上报到的拆迁工作已经加班开展了。
老人推着小车,两边看着,叹了口气:“看来,真的要搬走了。”
“奶奶和木青还没想好去哪住么?”张跃心存疑虑。
“有安顿的地方,就是不想走,人老了,总是不想动的,留以前的地方多好。”
老人语气随意,却仍是叹着气。
又转过几个路口,街道上分布的灯光也也越来越少,这片区域很多地方已经没有通电,好再,老人住的地方还连着居民区,电也没有切断。
小车停下。
前面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水泥砖墙,分布着黑色的阴影,二楼的左边位置有灯亮着。
月盘皎皎,银辉遍洒,远处有隐约的声音响着。
老人打开一楼的电灯,把小车推了进来。
一楼是一个大堂,一张桌子,和几把高凳高椅。除此之外,便无它物。
老人把车停好,便对张跃道:“木青在二楼,你上去吧。”
顺着老人的手指处,是一处楼梯。
楼梯不长,只有一个转角,间中还亮着白色的日光灯。
上面仍是一个大堂,没有亮灯,但借着楼口的灯光,里面的事物到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上面应该是寝居室,看起来也比较干净,从楼口上去,左边就是木青的居室了。
张跃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此时,他只是有点害怕。这些天以来,这许许多多的疑问,都不及这个一直埋藏在他的心里的问题。
它如一堵墙,一直挡在他和木青之间。
今天,没有别的,只求一个结果。
想至此,抬手。
“咚、咚、咚。”只敲了三下。
“木青,我来看你了。”他接着又道。
“张跃啊,进来!”有声间从房内传来,明显带着轻快语调。
张跃开门进去。灯光不是很亮,是暖色的桔黄。
木青就躺在床上,大概是刚从被窝里坐起来,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此刻,她的脸在亮光下,有些许苍白憔悴。
张跃找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没有出声关切,甚至视线都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他只是沉默着,静静地坐在一旁。
“张跃,你是不是有事?”木青察觉,问道。
他仍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张跃只是在想,该如何提问。
桔黄色的光,淡淡地铺在衣柜,书桌,地面上。
他背对着她。
“木青,你最开始就知道‘灵魂剥离站’的事,对不对?”张跃背对着木青,低声发问。
木青坐着,她愣了片刻,背靠着床椅,呆呆地没有回话。
她抿着嘴,沉默着。
“李海死的时候你就早知道了,对不对?”张跃的声音开始提高,只是仍旧压抑着。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他猛地转头,双眸直视着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