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边的火光映彻老人的全身,带着它们特有闪动韵律,把老人分割成黑暗与光明。
老人此时只是看着他们这边,眼眸里看不出有何种情绪在运动。
“锅里的菜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任一飞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道。
张跃坐在那里,看着老人起身,接着便又从锅里捞出了什么东西。
开锅,香味浓郁,带出翻滚的蒸腾热汽。
老人陀着背,手中动作却毫无滞涩,在张跃眼里的确像是一个老厨师,可他脑海里总是莫名地闪现出那天白花花,红艳艳的汁液。
桌上已有三个菜,此时似乎也只差一个汤的样子。
坐在他旁边的任一飞看着老人的后背,忽地对张跃说:“你知道他的背是怎么陀的么?”
张跃当然不知道老人的背怎么陀的,所以很配合地摇摇头。
“我儿子死后的第二年,上面下来了特别调查组,后来特别调查组的人都死光了,这特调组里有一个叫李国的年轻人,这个年青人就是李伯的儿子。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李伯后来一气之下才会去烧树,树烧没了,但后来不知怎么,他的背部脊椎便出了问题,这些年来,就越来越陀,到最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任一飞说完这些话,又是叹息一声。
“他这几年一直就这么过的?”张跃到是同情这个老人。
“本来还有一个小儿子的,但在去年也不知所踪了。你应该知道西郊‘十二人自杀事件’吧。“任一飞转头问张跃。
张跃点点头,想了想,心道,那不就是那个叫李清水的年轻人么?
“李伯就这么两个儿子,失踪都和灵魂站有关,所以才会和我一起,坚持调查了这么久。”
“李大爷失踪的小儿子,是那个叫李清水的人?”张跃虽然早就知道有,但还是确认了一下。
任一飞点点头,这自杀的十二人中,其实很容易猜得到,最直观的就是姓氏,因为这十二人中,只有一个人姓李。
张跃曾经在灵魂站里看到过这个人的画像。自杀的十二人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姓李的,而且上次和木青一起调查时,也因为李清水给他的线索,最后才发现了在西郊的大树下的黑衣人群体。
想到李清水时,张跃脑海中忽地闪过一种可能。之前从任一飞口中了解到,那些已经死亡的人,都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复活,李清水之前他确实看到过真人,没有死,那是不是代表,任一飞的儿子,李海两兄弟都可能没有死呢?
以目前情况来看,还真有这种可能。如果那些人都没有死的话,那岂不是在灵魂站里都可以找得到?
张跃越想越兴奋,坐在这里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难受了。他把这个想法快速在脑海里转动。
他一边想,脸上不自禁露出笑容。
任一飞坐在一旁边,看着那里坐立不安的少年,看着他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皱起,心里蓦地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和李伯前段时间,是见过这少年的。
他和李伯早就在几年前就认识,也就前些时候,他正和李伯正准备杀鱼煮饭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鬼鬼祟祟地到李伯家里。那个时候,由于他和李伯的关系不能被其他人知晓的原故,他便躲在厨房的橱柜角落里,由李伯去开门。
他记得很清楚,那会儿,是李伯开门,他在暗地里观察。当任一飞听到外面少年第一句就提到李清水时,他多年在案件中摸爬滚打的洞察能力便发挥了作用,第一时间便知道这两个少年人一定知道“灵魂剥离站”的相关情况,而后,他示意李伯开门,并向对方示以弱,以此弄清两人的情况。
李伯那时佯装腿脚不行,陀着背,缓慢行走,办作没有太多行动能力的老人。不过,后来才发现,这些太过多余,那时少年和那个女孩根本就没有任何敌对意思,似乎仅仅只想打听李清水的下落。
但是,有关李清水的事,便是有关“灵魂剥离站”的事,而所有关李清水这些事的东西都牵扯重大,怎么可能就这样告诉两孩子呢?
可是,这少年与女孩显然早就知道一些灵魂站的事情。
而后,在自己的示意下,李伯这个在警队做过大厨师便用鱼做出了那几道看似乎恶心的菜式。他想用这种方法把这个少年和女孩吓走,以脱离有关“灵魂剥离站”的事件牵扯。
不承想,少年和女孩却却仍然坚持着上楼调查。无奈之下,在少年爬上枯藤时,李伯便从上把枯藤斩开,这样一来,少年掉在下面软泥上,虽然会受点小伤,但是,却一定会走了,脱离这些事情。
可无论如何摆脱,兜兜转转,天意弄人,竟让少年与他再次在灵魂站里相遇。而且,少年也成了“灵魂剥离站”的一份子,再也出不去了。
现下,这个少年的脸上的表情和那时坐在同一个地方时,何其相似。坐立不安,脸上时阴时暗。
张跃抬头看着旁边的任一飞,只见他也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张跃看着他,还在思考着那些死去的人是不真的都活着,脸上阴晴不定。他此时把脑子转得飞快,心想,以任警官的分析洞察力,应该很容易会想到这件事的,但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提到过呢?
要知道,如果这些人都活着的话,那他自已的儿子,也极可能活在“灵魂剥离站”内的。可是,他却认定他儿子已经死了,这死与活之间便产生了铁一般的矛盾,要不就他儿子没死,所有人也都活着;要不就他儿子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有矛盾便会有问题,除了这种两可能,肯定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的人真的死了,而有的人,是真的死而复活。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为什么李海、任志豪这些人就一定要死,另外一些人却死而复活呢?
张跃苦思冥想,始终想不通。
正当他无法从事件中拨开云雾时,他旁边的任一飞出声了:“你,在想什么?”
任一飞很好奇,张跃此时坐在这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着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情景。
张跃却暗自佩服任一飞,以为他猜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他直接提出问题:“你儿子,有没有可能,没有死呢?”
这是张跃所希望的,问题想不通,那便有可能这些人都没有死。
任一飞长满胡茬的脸,微微拉开,似乎有点吃惊,但很快,他便收敛了表情,这个问题,他这几年来一直反复思考,调查着,也不知陪他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因而,张跃一提,他便知其所想,他摇摇头:“不可能的。”
尽管事关他儿子的生死,他的语气却没有半点犹豫。
任一飞本以为这个少年在想着那些恶心的菜,却没想到对方想着有关灵魂站里的问题。
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任一飞故意留下的,用以来考察张跃的思考洞察能力,现在能想到,说明这个少年还是不错的。
同时,他心中悄悄下了个决定。
接着,任一飞对着旁边的少年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灵魂站里有的人死了,而有的人却活着,你在想,为什么有的人真的死了,而有的人却复活了呢?”
张跃眼睛闪亮,点点头,希望任一飞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任一飞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摇头算什么。
“来,先坐下来,把肚子撑起来。”任一飞摇了摇头之后,却招乎张跃吃起饭来。
张跃坐在旁边见任一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竟吃起了饭,不由急声催着:“任警官,到底。。。。。。”
正当他急声催着任一飞时,那边的老人,咳了几声,却端上一盆汤来。
汤还没上桌,便听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啊,问了也没用,小任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
张跃愣了会儿,还来不及消化这个问题,便见一盆白花花的汤端了上来。
他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