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飞在鬼子距离还有六十余米远的时候,高声喊道:“打!”
哒!哒!哒!……
王非的歪把子率先响了起来,猝不及防的鬼子一下子被扫倒了四五名。柳一飞枪法不俗,六枪撂倒了四名鬼子,第七枪扳机一扣,却发现弹壳没有跳出来。他拔出弹夹一看,子弹打光了。他把仅剩的两颗手榴弹甩向敌群后,拔出背上大刀,高喝一声:“同志们,上刺刀。”
鬼子最喜欢与对手拼刺刀,见八路子弹打光了,当下拉动枪栓退出枪膛里的子弹,向上扑来。
柳一飞跳出掩体,单手举起大刀,双目怒视着越来越近的鬼子。四十米……三十米……白刃格斗一触即发。
柳一飞正想带战士们冲下去,忽见冲在前面的鬼子接二连三的倒地。他以为鬼子是想卧倒射击,黯然一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的道:“死了也好,待罪之身,早死早解脱。”
王非换上了一支汉阳造,站在连长身边,看到眼前情形,也以为鬼子要开枪,刚要张口大骂,忽见一名鬼子的脑袋上喷出一条血线,顿感奇怪,叫道:“连长,是谁打死的鬼子?”
柳一飞睁眼一瞧,奇怪的样子不下于王非,但他反应极快,喊道:“同志们,快退回掩体,向下扔石头。”
鬼子丢下四十多具尸体,退到了岭下二百米处。武田寿骂道:“八嘎牙路,八路不敢拼刺,开枪一点不讲信用。”一名小队长道:“中队长阁下,短兵相接的刹那,并未闻枪声,但我方士兵接连倒下,不知山顶上有何古怪?”另一名小队长说道:“土八路没有开枪,但我亲眼看见倒下去的士兵脑袋上有血。”
武田寿道:“暗器,中国人擅长使用暗器。”他集中六名掷弹手,狠狠的道:“给我发射榴弹,我要把会使用暗器的八路统统炸死,挫骨扬灰。”
方才,柳惠在紧急时刻,出手相助,打退了鬼子第四次进攻。她不想暴露目标,惹来麻烦,待鬼子退到岭下,收枪不打了。她注视着鬼子的动向,当见鬼子把掷弹筒架起来时,心想:“鬼子的破玩意真多,大的叫大炮,这小的一定是叫小炮了。”
尖啸声一起,柳惠心中顿悟,原来,那晚上鬼子就是用这东西炸自己啊!当下抓起枪,不等鬼子发射第二枚榴弹,扳机连扣,击毙了五名正在调试角度的掷弹手。
武田寿双手拄着战刀,见五名掷弹手接连倒地,又见他们头上汪汪流血,惊道:“土八路有狙击手,快撤回去跟大队汇合。”
柳一飞藏在掩体里,听见几声爆炸后,再不闻爆炸声响,心下奇怪:“怎不轰炸了?”他大着胆子把头探出,见鬼子竟然撤出了千米之外,无暇细思,喊道:“同志们,快去收缴弹药。”
十几个人冲出掩体,风卷残云一般,捡回了大量弹药和枪支。柳一飞把十六枚手雷放在掩体里,又把两个子弹带十字交叉背在身上,抓起一支刚刚缴来的三八大盖枪,心想:“我凭借掩体和手中弹药,再坚持两个小时没问题。”当见卫生员金凤走来时,说道:“金卫生员,鬼子随时会开炮,快回到自己的掩体里。”
金凤并没走,咧嘴一笑,被烟熏黑的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道:“连长,方才鬼子死得蹊跷,是谁在帮我们呀?”柳一飞摇头道:“东边是喘急的河流,不可能藏人。西边是陡峭山峰,我跟秦指导员事先勘察过,除非会飞的人,要不任谁也上不了山峰。而这岭上……”语声一顿,道:“不好!鬼子要轰炸,你快回掩体。”
原来武田寿率队撤回,小岛少佐气得暴跳如雷,斥道:“武田,你这个饭桶,山上只有十几个八路,你竟然拿不下来,真是给大日本帝国军人丢脸。”武田寿道:“少佐阁下,请息怒,土八路有个狙击手隐在暗处,厉害无比。我中队五名掷弹手和数十名优秀的士兵,不查之下,全死在了他手里。”
小岛少佐乃是多疑之人,抽出战刀,道:“武田,你若谎报军情,我劈了你。”他叫来中田中队长,说道:“命你中队向前推进六百米,用掷弹筒轰炸山上八路。”
中田脸上长满了红疙瘩,令人见了就有呕吐之感,他“嗨”了一声,挥队前进。距离岭上还有五百余米远,中田叫停队伍,命掷弹手、弹药手出列,轰炸山岭。
轰!轰!轰!……
柳一飞心里十分清楚,效验炮过后,第二炮、第三炮……就会打在岭上,自己跟战士们能不能活下来,就靠天意了。他久久听不见声音,再一次大胆地探头,见鬼子亡命地往回奔跑,自语道:“见鬼了。”他拿起望远镜一看,六具掷弹筒把炮口指向自己这边,旁边却倒下了十几个鬼子。
王非也在看,说道:“连长,鬼子距咱们足有五百米,超出了三八大盖枪的射程,怎会死呢?”柳一飞道:“王排长,我也奇怪啊!”王非笑道:“可能是鬼子激怒了山神爷……”柳一飞笑道:“别胡诌了,趁着空儿,你带几个人,赶紧再备些弹药。”
柳惠隐在暗处,看着山坡上忙碌的几名八路,偷笑不已。
小岛少佐心神剧震,头上冒出丝丝凉气,心想:“我是最高指挥官,乃是狙击手首选目标,可要百倍的提高警惕了。”他等中田中队撤下来,举起望远镜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细看个遍,心道:“狙击手最善于选择地形,应该藏在岭上东端或西端,一来可以发挥其威力,二来可以避免我军炮火的攻击。”他放下望远镜,把心中所想说给了身边之人听。
稻本中队长躬身道:“少佐阁下,狙击手如果藏在山岭两端,即使枪法通神,也是毁不掉炮小队,我怀疑狙击手藏匿在西边山峰上。”
小岛少佐向上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不,不可能,西边山峰奇险无比,连猴子都攀爬不上去,何况是人?”忽然之间,又一个想法在心中涌起,惊得他马上蹲下身子,叫道:“极可能附近山坡上有山洞,狙击手藏在里面把洞口伪装起来了。”他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又叫道:“稻本君、中田君,你俩马上率队搜索附近的山坡和树林,一定要把土八路的狙击手给我找出来。”
柳一飞搞不清鬼子在找什么,正苦苦思索之际,王非提着两包手雷跑回来,气喘吁吁的道:“连长,邪了门,邪门了!”柳一飞道:“邪什么门?你撞鬼了呀!”王非坐在他身边,道:“不是我撞鬼了,是小日本撞鬼了。”柳一飞扑哧一笑,道:“胡说八道,大白天的哪有鬼?”
王非抬手指向坡上的鬼子尸首,说道:“他们的致命伤全在左边太阳穴上,你说不是邪门吗?”柳一飞疑惑地问道:“全是左边?”王非道:“是啊!没有一个是右边。”柳一飞又问道:“是枪伤吗?”王非道:“是,弹孔比三八大盖枪稍大。”
柳一飞沉思了一会,把头转向西边,道:“只有一种可能,相助之人在西边山峰上。可是,那里没传来枪声啊!再说也太远了,谁会有这样好的枪法?”王非顺口说道:“也许不是人,是山神。他手中有一杆神枪,不想咱们死在这里,就出手相助了。”柳一飞笑道:“去,还党员哩!满嘴的胡咧咧。”
柳惠闲得无事,透过瞄准镜在柳一飞、王非、金凤等人脸上来回的扫视,当看见有些战士在加固掩体时,心想:“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倘若鬼子一窝蜂似地往上冲,我一杆枪可阻挡不住人家啊!”
原来,团部命令三营一连在毛家湾一带构筑工事,阻击山崎联队,并下达死命令,务必坚守到今天天黑。连长柳一飞和指导员秦大川带领三个排长经过一番勘查,发现毛家湾位处丘陵,地质酥松,若构筑工事根本扛不住鬼子炮火的攻击。柳一飞当机立断,率队北撤,来到三道岭开凿掩体。他率一排把守第一道山岭,二排长段亮率二排把守第二道山岭,指导员秦大川率三排把守第三道山岭。上午九点一过,小岛少佐率先头部队气势汹汹的杀来。战斗一开始,便异常激烈,呈白炽化状态。柳一飞若不是凭借经验和有利地形,他率一排把守的第一道山岭怕是早已失守了。即便这样,一排战士也是伤亡过半,岌岌可危之际,柳惠横空出世,柳一飞、王非等人才可以保得性命。
小岛少佐命人搜山未果,懊恼之时,山崎联队长率主力上来了。
山崎大佐听完小岛少佐的汇报后,黝黑光亮的脸颊颤动一下,说道:“小岛君,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能改变战争的进程,你小心应对,正是我大日本帝君军人的风范。”
小岛少佐损失一个炮小队,一百多名步兵,非但没得到长官批评,还获得褒奖,当下躬身九十度,说道:“大佐阁下,小岛有负重托,请训斥。”山崎帮他扶了一下眼镜,道:“小岛君,我不想训斥你,你马上把机枪中队拉到西坡上,监视西边山峰,一旦发现狙击手的身影,集中火力射杀。”小岛少佐在长官面前,已经没有了思维,全然是服从,说道:“嗨!”
山崎大佐命炮兵大队长樱井良佑炮击前边山岭和西山,又命步兵大队长竹内宫彦待炮击结束后,率队冲锋。
柳惠居高临下,把鬼子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说道:“八路啊!鬼子已猜出我所在的位置了,过一会儿,他们要向我发起炮击,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她一转身,钻进一个岩洞里。
柳一飞望着一门门大炮,惨然一笑,喊道:“同志们,鬼子大部队上来了,你们怕不怕?”战士们异口同声的道:“不怕,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决不后退一步。”柳一飞道:“好样的,够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