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蝴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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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秋波梦(7)

离云仿佛明白了,看着叶渡:“你们在演戏……”

司马铁衣道:“也不是,他杀人都是真的,只是最后杀我是假的。我也用了障眼法,他削去的头,只是我那死了的儿子的。”

离云看向叶渡,叶渡冷笑:“你给我画的眼睛,其实是监视我吧。我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你眼里。要想骗过你并不容易。可惜你画的眼睛,并没有看到我们以唇语交谈。”离云道:“你一早就怀疑我?”

叶渡道:“也不太早,就是方才我赶去的路上,想到了你的破绽。”

说着将那张画像一抖:“这便是破绽!”离云道:“我不明白……”

叶渡道:“按我猜测,世上本没有离歌,她只是你变化出来的。一进了迷宫,离歌便消失,然后离云出现了。你以这张画像为饵,钓我上钩,因为你知道,画像上的人便是我的情人,早已死去的情人。”说到这里,他扫了司马铁衣一眼,司马铁衣并无反应,任他瞪视。

离云道:“破绽是什么?”

叶渡道:“你曾说过,是司马白头让你变成画像中人的样子,好来折磨你,可先前的离歌拿出画像来时,就说是她的妹子,也就表明,离歌是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的,然而这便怪了,离歌从没进过迷宫,怎么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呢?”

离云愣住,她回答不上来了。

叶渡转向司马铁衣:“在庄里,你并没告诉我她是谁。”

司马铁衣道:“现在告诉你也不迟。这位离云姑娘并非是什么灵狐,她只是厉鬼的游魂而已,被我捉来镇在神殿,只要镇到七七四十九天,便有办法让她魂消魄散,却不料三魂中走了一魂,化做了离歌。她千方百计想要夺走的九窍灵心,是我苦心炼制的,能化冲天怨气,能消百劫之灾,她想要投胎为人,免受九幽之苦,就须得到灵心。可是她只有一魂,无力杀人,只好假他人之手。”

叶渡道:“因此她选上了我。”司马铁衣道:“起初是抱剑杀手,但那时她已经注意到了你,你在凤凰山庄大开杀戒,事后她做法将无头尸体塞进柳堤的树中,换过了绿衣手下人,那些人是我兄弟司马绿衣事先埋伏好的,本想击杀抱剑杀手,但动手之后才发现已全丢了脑袋,因此绿衣才惊惶失措,死于剑下。而抱剑杀手也死于绿衣的临死一击,自那个时候,游魂女便打起了你的主意。”

离云的身体越发僵硬,那阵喀喀声响已经响遍她全身,她的足趾指尖开始变成石头,一点点向内侵袭,没过片刻,她便完全变做了石头。司马铁衣大笑:“七七四十九日后,食下石心,你的魂魄便被禁锢在石头里,休想再动。这是我一早就计划好的,你欺骗的这个人,只不过将这计划变得顺利了一些而已。”

叶渡走上前,摸摸那张虽已石化但仍旧俏丽的脸庞,眼睛里闪出泪光,轻轻地道:“如果有可能,我不愿你如此下场。”

司马铁衣冷笑:“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叶渡回身:“不错,你杀了我的爱人……”司马铁衣道:“可你也杀了我的后人……”叶渡道:“正是,而且我还想杀你!”

司马铁衣道:“你只是一个凡人,如果不是那把赤魂宝刀,你根本动不了我分毫。”

叶渡缓缓举刀:“试试看!”

司马铁衣好整以暇,悠然道:“不怕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只说了离云是厉鬼游魂,却没有说她生前是什么人!”

叶渡道:“这与我无关。”

司马铁衣哈哈大笑:“岂会无关,事实上关联很大呢,她生前,便是你的那位情人。”叶渡冷笑:“如果是她,岂会记不得我?”司马铁衣道:“生前她胆敢反抗我,因此她死后,我便做法,收了她的七情六欲,****一失,她看谁都如同陌路,自然也不认得你了。而你为她所做的是什么呢?阻止她投胎做人,永世贬在九幽寒泉下受苦。”

叶渡道:“骗鬼去吧,她是被逼变成这个样子的。”司马铁衣道:“非也非也,这里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司马白头要她变成画像上的样子,只因为那时她形魂消解了不少,与初时的相貌不大一样罢了。”

说着他突然一扬手,一股气劲发出,轰然一声,离云化做的石人被击得粉身碎骨。

叶渡大怒:“你的话是真的?”

司马铁衣道:“你快要死了,我也不必骗你。等杀了你之后,我再赶回庄去,安安稳稳地吸了灵心,我会再活很久很久,生儿育女,哈哈……”

说着,他再一次举起手臂:“庄内我让了你一次,现在你可以见识我真正的功夫了。”

说罢他突然身形一缩,整个人矮了一尺,但在同时两肋与背后赫然长出四条手臂,喀喀数声响,六条玄铁锯齿刀丫丫叉叉,恐怖之极。

叶渡眼神中露出狠绝之色,手中弯刀严阵以待,只听司马铁衣一声嘶叫,整个身子转了起来,如同一只砣螺一般飞了过来,六把锯齿刀旋成一个刀球,步步紧逼。叶渡弯刀虽然厉害,但对于这样一个遍身铁刃的东西却无能为力,手中弯刀刚刚一起,只听叮叮数声,被对方的锯齿刀封了出去。

砉然一声响,叶渡退得稍慢,身前衣服已被割破,连同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虽然不深,血也标了出来。

叶渡大惊而退,砰的一声撞到后面墙壁,他手捂前胸,似已无力还手。

司马铁衣大笑,收住身子:“胜者为王败者贼,杀了你,江湖照样还是我的。”

叶渡原本是满脸悲愤,此时突然平静了下来,淡然一笑:“你以为我做事,就没有后招么?”司马铁衣道:“有什么后招,尽管使出来!”叶渡道:“用不着我出手,你的末日已经到了……”

司马铁衣仰天大笑:“尽管做梦去吧,因为你就要长眠在此……”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全身一震,向前一栽险些摔倒,等站稳时,他的五官中已渗出血来,同时他的胸前也如同吞下了一个太阳,发出刺目的光亮。

司马铁衣尖声大叫:“我的心,我的灵心……”

叶渡双手环抱:“不错,你的灵心没有了,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赶回你的庄子,眼下看来,她已经吞下了九窍灵心。”

司马铁衣叫道:“是谁,是谁?”

叶渡冷笑:“你还猜不出来么?”

司马铁衣眼睛中露出惊恐的神情:“是离歌,离歌……”叶渡道:“不错,今晚的一切计划,就是要引你出庄,你不出庄,无人可以接近灵心。”

此时司马铁衣的身体越发变得透明,身上不少地方已经破成一个个小洞,而且不断加大,他尖叫着滚倒在地,十分痛苦,随着最后一声轰响,司马铁衣整个身体缩了下去,最后蜷成一团,变做了一只狐狸,死狐狸。

原来司马铁衣才不是人。

奇怪的是,司马铁衣一死,墙壁上挂的画也起了变化,画上的张果老居然消失了,只剩头驴在那里。

叶渡弯刀一起,将画斩成两片,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第三只眼睛么!不与离云演一出戏,如何骗得过你!”

说完,他转身出了迷宫。

晨风清冽,东方已然发白,天色就要亮了。

叶渡站到神殿外,举目望去,远处飘来一个人,凌空飞行,恍如仙子,那是离歌。

她飘近,站定,注视着叶渡,眼睛里带着种怪异的神色,叶渡道:“你成功了,灵心已到了你肚子里,你可以去投胎了。”

离歌道:“谢谢你。”她的语调非常冷淡。

叶渡道:“司马铁衣才是只狐狸,你编的离云的故事,实在不高明。”

离歌嗯嗯了两声,仿佛有些不愿意开口,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不错,除了那位武总管也是狐狸以外,司马双杀等人,都是他收养的孤儿,不是他生的。而且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叶渡道:“你说。”离歌道:“我生前并非你那位情人。”叶渡道:“我知道,司马铁衣那样说,只想让我痛苦罢了。”

离歌道:“但是我见过你的情人,而且……她是因为我才死的。”

叶渡一愣:“怎么说?”离歌道:“当时我已是孤魂,被司马铁衣困在庄里,想要脱身,必须要借着死体,于是我……就劝她自尽了。”

叶渡眼睛一寒:“你劝她自尽?”

离歌道:“虽然她那时已快要死了,但还想活着看你一眼,是我对她说,你已经被凤凰山庄的人杀死,她没了念想,当天便自杀了。我付在她的尸体逃出了铁衣门,而她自愿让魂灵灰飞烟灭,因为她觉得,是她连累了你,无颜再见你了。”

叶渡一字字道:“所以,你才有她的画像。”

离歌道:“不错,我也不是个好女人,实在对不起她。但我可以发誓,转世之后,一定做个好人。”

叶渡突然怒吼一声,弯刀如虹,向离歌飞斩而去。

但此时离歌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弯刀飞过,只是穿过了空气一样。

离歌终于滴下泪来:“我去了,投胎在南方十五里外枯藤岭下一户人家,天明就可以降生了,谢谢你……”

说着,离歌的脸慢慢消失在空中,如同清晨的雾气遇到阳光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叶渡怒发如狂,仰天嗥叫,声如濒死之狼。

此时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啼!

漫长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尽头。

叶渡连叫了几声,胸中仍像要炸开一样,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被戏弄的滋味,自己拼上性命,居然帮助了一个间接杀死自己情人的厉鬼!使她成功地投胎为人,而自己的情人则神魂俱灭,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从寻觅了。

他不想罢休,他要让离歌因为欺骗自己而付出代价。

叶渡出得神殿,找准大路向南而去。走了不久,天色已明,朝霞映红了天空,他走上一道土坡,突然发现道路有些熟悉,仔细分辨,终于想起,这里通向那吃人的红灯镇。

他大步前行,准备先将怒火在这里发泄一下。

可是当他来到记忆中的红灯镇外时,却发现这里哪有一户人家,只是一座乱坟岗,有不少野狐蹿来蹿去,而其中一棵树上,赫然钉着那面铁衣门的旗子。

看来这又是离歌搞的障眼法。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来帮她。

叶渡怒火高升,点起一把火来,将乱坟岗烧得焦黑,无数尸骨化做飞灰,野狐们纷纷四散逃走。

他下得岗来,又走几里路,来到了枯藤岭下,只见一带绿水环绕之下,果然有个村子,他正想打问一下哪家妇人要生产,忽听桥头下的一户人家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便是这里了。

叶渡大步走过去,推开篱门,径直便闯进屋里。

屋子里有三个人,一对夫妻,一个稳婆,此时正烧了热水,为婴儿洗澡哩。

叶渡闯进来,三人都是一惊,不知他要干什么,男人问了一句:“你是谁?”叶渡不答,径直过来,眼睛直视着那孩子。

男人见他无礼,刚要发火,叶渡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男人手刨脚蹬,几乎窒息。屋子里的人全都大惊,那女人开始大叫起来。

叶渡对稳婆道:“给我看看孩子……”稳婆见了他这般虎势,腰间又带着刀,哪敢不给,瞧了女人一眼,只好轻轻将孩子递过去。叶渡扔下男人,双手抱住孩子,定晴瞧去。

天哪,这孩子居然睁开了眼睛,停止了哭声,向着叶渡笑了。

这双眼睛,绝对是自己情人的眼睛。虽然此时看来清澈无暇,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一般,但动转之间,秋波荡漾,仍旧是那般熟悉。

而且,在叶渡凝视时,孩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彩,似是狡黠,又似是感激,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眷顾。

再看孩子的两条手臂,果然有两道浅浅细细的红纹,那正是自己的赤魂宝刀斩断离云手臂时所留下的痕迹。

叶渡的心头如遭雷击,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他可以断定,这孩子便是离歌转世,而离歌,正是害他情人的人。

怎么办?

报仇很容易,甚至用不着刀,只要随手一摔,离歌便再一次成为孤魂野鬼。在叶渡看来,那才是她应得的下场,但是……叶渡的手臂在轻轻颤动,一闪念间,他已不知有几次,想将孩子摔下,可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叶渡轻轻将孩子递还稳婆,沙哑着声音道:“看好她……”说着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塞给那惊魂未定的男人。

一家人愣愣地瞧着他,不知这怪人什么意思。

叶渡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孩子,看了看那对熟悉的眼睛,然后转身出门,迎着秋日初升的阳光,大步而去。

门外晨风清冽,混合着泥土与花草的清香,令人精神倍爽,一闪念间,昨夜的遭遇如同做了一场大梦,既真实,又虚幻,真应了那句话,逝如春梦了无痕,唯一记起的,便是情人的那对秋波流媚的双眼,仿佛永远在他身前,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他。

叶渡越走越远,身后,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在唱着甜甜的山歌儿:

枯藤岭下百花村,

姐去摘花折柳介个郎有情,

你欢我爱,霎时便成,

云收雨散,各自躲身,

姐道,郎呀,

偷伴个来时依旧偷伴个去,

怕有鱼郎来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