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沐沂邯也笑了,微带不忿道:“白卷罚背书,作弊罚抄书,那老夫子居然想出这么个点子,白卷就是作弊?”
太子哈哈大笑,道:“后来你用药迷晕了太傅,咱们偷偷躲进采买司的马车里出宫,跑到西府大街的茶楼喝茶听书。”他看看沐沂邯,笑道:“每次好不容易出宫,回了宫还要受罚,那么难的的机会你却只是靠在茶楼栏杆上看大街,后来才知道你是看姑娘。”
沐沂邯淡淡一笑,没说话。
“怎么样?那姑娘还好吗?”
“还行。”沐沂邯将酒杯举了举,道:“提起她,还要多谢你,那日若不是你派人通知太妃,大抵我现在……”他话没说完,饮下酒,道:“十里坡的那次也是你吧?”
太子饮下酒,没回答是不是,“我还是那句话,父皇若不念着你,那日谁去说情都没有用。”他起身,压压沐沂邯的肩膀,道:“好好想想吧,人生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别留下遗憾。”
他行到亭子外,回头道:“哦对了,咱们在人前也只有继续装作不对付了。”他说完摇摇头慢慢步下了假山。
继续装?
他想想这词觉得颇好笑,太子和他也不过是利益相关而已,怀柔之策,用旧情来笼络,看来他没少得到老头子的悉心教导啊!
他两腿登上横拦背靠着亭柱,从高处俯览这人人都夸景致无双的睿王府,可他怎么看都觉得寡淡无味。
朝堂上没有谁跟谁亲厚一说,为了平衡各方面,相顾钳制相互利用已然成了一种定律,一人一派尚可控制底下官员,若他和太子走成一派,两大派系同路,萧焕会怎么想?其他朝中官员会怎么想?无非是私下扎得更紧,到时候就成了一个滴水不漏的缸,你想探他们那水深的早就看不清了。
八月初八,武举三甲六十名,太和大殿前听封。
鼎甲前三,赐武堤及第资格,第二甲赐武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武进士出身。
三甲四十二名全在兵部注册填补各卫职空缺,二甲十五人前十名授三等侍卫,后五名授守备等营职。
吴曦县晏西林,孝成三年武探花,授正四品的都司,赴圻州都指挥使司任职。
绥县孟和,孝成三年武榜眼,授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赴五原指挥使司任职。
燕京城萧静好,孝成三年武状元,授正三品的参将,赴绥县边军驻地任职。
官封完就是在兵部举行的会试宴,酉时正,兵部青云阁张灯结彩,光禄寺承办的会试宴,满满十大桌于堂后楣设席一行向外,堂前楣设礼部兵部尚书、侍郎席,一行向内;同考官之席于堂之左右各一行,每桌皆是大红锦缎围边。
阁内此时丹桂飘香花团锦簇,南府总管组织了宫廷乐坊早已经等候在宴席两侧。
等萧静好他们在礼部司务厅官请到的时候,各官诣礼部兵部尚书、侍郎于堂檐下迎接,拱揖。各官至香案前,行三跪九叩礼毕,宫廷乐坊和声奏乐,各位按礼部名单安排各自落座。
一路行来萧静好的脸都笑疆了,这官员的席位竟不比进士的少,她身旁坐着孟和,这家伙沉着稳重,一天下来只听只看,也不说话,估计是觉得他赴任的地方太远,萧静好心里在笑,晋王殿下明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把他派到绥县。
才落座没多久,两部尚书送主考酒,依次送酒,回敬,一圈下来,萧静好盯着桌上那难得的皇宫美食,口水不住往肚子里咽。
乌有廷今日是眉开眼笑,武举比不得文科科举,六年才一次,选出的武进士也将近少一半人数,这重文轻武历朝历代都是一样,但今日这会试宴办的却是不比文会试出闱日的会试宴差。
终于开宴,萧静好拿起筷子左右开弓,这种宴席全是走场面,不抓紧时间吃就来不及了,过不了半会就是敬酒香案前谢恩,一场夜宴就此结束。
身旁孟和也不吃菜,拿着酒杯目光深远,萧静好察觉,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要干啥坏事吧?
她夹菜给他,呵呵的低声笑:“来,吃菜吃菜,极品两头鲍,不上皇宫难吃到,别便宜了别人。”
孟和偏头看她,干巴巴的脸上突然泛起笑,兴高采烈的问道:“你把我当自己人?”
“呃……”萧静好觉得这话不好答,想了想道:“即将为同僚,当然是自己人。”
孟和哦了一声,夹起鲍鱼慢慢吃,脸上看不出表情,过了片刻他道:“晋王殿下的母妃云太妃是新月圣女,据说几十年来都没人见到过。”
萧静好警戒的看他,莫非这家伙想溜进皇宫?
“族中长老说,地宫开启需要两把钥匙,只是钥匙的其中一把在三十多年前在圣殿被盗走,还有一把在这云太妃身上。”
萧静好嚼菜的嘴巴疆了疆,现在才知道还需要两把钥匙,尘衣他母妃有一把,那还有一把在哪呢?
想到这她不免泄气,又想不如先把地宫找到,那个穿越的外来货不是会盗墓么,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打几个洞进去,非得要嘛钥匙?
“你们新月不是游牧民族么,草原上都住帐篷,哪来的圣殿?”这个她很好奇。
“圣殿也是在地底的。”孟和满脸骄傲。
萧静好颇了悟的点了点头——打洞一族。
“主上。”
萧静好陡然看向孟和身子下意识往后仰,他一脸凝定语气郑重,让她直觉就没好事,心里发毛,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就是。
“宫里那把钥匙,就拜托主上了!”
孟和帮她斟了酒,讨好的端起递到她手上。
她干笑着接过酒,塞进满嘴菜,牛嚼牡丹般的动着嘴巴,她和斥尘衣的关系,有那么明显么?明显到这年头谁都知道?
“我尽量。”她拍拍孟和的肩膀,心里想我尽量找地宫,尽量找解药,然后尽量把里面的东西全特么毁掉。
这不是心肠毒也不是没人性,若是帮助他们保不准又是个和盛王一样的祸害,也许比他还可怕,北渊现在连连打仗小战不断,若再多一个虎视眈眈的岂不是又要劳民伤财?尘衣让她考武举做参将,可不是为了拿来帮助这个什么新月族的。
正想着,乌有廷已经端杯起身,所有人全部端杯站起。
“今有我泱泱北渊天下英才汇聚一堂,自此便有赖各位英才尽忠朝廷,为圣上分忧,同造万民福祗,在此贺我皇万寿无疆,北渊国富民强。”
底下人纷纷举杯,同呼:“属下自当尽心效忠朝廷,贺我皇万寿无疆,南晏国富民强!”
最后一杯酒饮尽宴毕,进士们在礼部司官带引,在香案前行一跪三叩礼,最后由礼部司务厅官送出皇宫外正阳门。
酒宴结束,已至戌正,燕京的天在这八月天里,早早的就黑下了,走了半个时辰到了正阳门,巍峨宏伟的正阳门两旁的长枪侍卫肃然林立,所有人步出这最后一道宫门,寒暄道别,回乡准备后就是按兵部规定的时间赴任了。
在广场前,一同出来的孟和突然握起萧静好的手,一脸真挚的告别:“主上放心,属下有机会一定回到绥县跟随主上。”
这话让萧静好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她抽出手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哈哈……”
说完大步离开,沿着正和们外的轩辕广场走,走了会回头看,该走的人都走了,所有的马车向着各个方向行驶着。
她放慢了脚步,呼吸着广场上空旷的空气,天空有浅浅的风声掠过,她抬头看,一排大雁在上空划过,向着南方越飞越远,现在才想起,北方漫长的冬季又要来了。
九月十八,她的任职期,就要离开她喜欢的燕京城,心中淡淡失落,这里有小院,福叔,榕儿,十七,元纪,还有尘衣……这些都让她舍不得。
夜色浓郁,前路难行,自己的路靠不得别的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自己的脚下所踩的,坚定了决心。
她要好好的走这一条自己选择的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萧静好,努力!
抬头,广场尽头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绿绒金顶马车,驾车的韩宁看到她,朝这边挥了挥手,又朝马车内说了几句话。
萧静好高兴的朝马车奔跑,车帘被掀开,那人探出头来,朝远处奔跑的她展颜一笑,在萧静好眼里,那暗淡的广场尽头,顿时如罩上了暖暖的光圈。
“慢点,小心摔跤……”
他下了马车,一身梨花白素袍,袍角银丝精绣竹纹,青玉色披风松松搭在肩头,脸上挂着笑,眼神却略带紧张的看着她奔跑的脚,手微微的抬起,是个怕她摔跤随时准备护住她的姿势。
他这个样子,让萧静好顿时起了玩心,她想起几月前他笑话她的轻功太差,今日就露一手给他瞧瞧。
脚尖点地,空中一跃,一个漂亮的燕子翻后射向了他的怀抱。
身子一沉一轻,一双手稳稳的接住了她。
“咳咳……”
萧静好忙抬头,急道:“撞到你了?”
一边问一边着急要下来,腰间手臂一收,紧紧的将她抱至胸前。
暖香欺近,光线一暗,他笑意盈盈的脸已经近在眼前,带着笑的声音如流水潺潺:“许你使诈便不许我吓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