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落芳华尽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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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死则同穴1

“十七——”

两条人影闻声而至,沐悉和十七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萧静好将沐沂邯紧紧抱在怀里,她的哭声至胸腔里发出,是那种痛到哭不出眼泪的声音,仿佛所有的悲怆都自心间扩散,却堵在某个地方宣泄不出,越积越深……

十七点了她的穴道,将两人分开,沐悉背起主子,十七抱起萧静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庐州城。

城内已经在斥云骑的清扫下归于了平静,吴道远也趁热打铁的派人封了刘韫的官邸,派了重兵把守他官邸的家人,刘韫的两个在建康和禾城任职的儿子在沐沂邯对刘韫下手前已经派人守住了,刚刚来报说是已经拿下。

四人回到庐州城内,吴道远见到两个躺着回来的,心里已经有了数,找了四匹快马拉的宽大马车,将他们送到了自己在城郊的别苑,没一会又送来了两位名医为沐沂邯会诊。

两位大夫症了个把时辰出来,面色沉郁,守在外面的沐悉和赤云骑们心里也一沉,但还是抱着希望的听两位大夫的诊断。

“侯爷本是体质不错,只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还未痊愈,加上今日应该是吸入了一种叫做飞燕草提炼的花粉,这种花本无毒,但侯爷体质特殊,误吸后便加快了疫症的侵入,更是加重了病情……”

沐悉听完后猛拍大腿,无头苍蝇似的开始在院子里转,嘴里不停骂着:“刘韫,狗杂碎,老子要将你鞭尸,就是那件衣服,他下了毒,下了毒,我就说了,没那么简单,他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脸上的布巾也扯了,我就说不能跟他分开,现在好,怎么办?怎么办?”他转完蹦上前一把扯住大夫,问道:“怎么治,要什么药尽管说,咱主子有的是好药,钱堆着花不完,治好了赏你们金山银山,快说,怎么治?怎么治?啊?啊?”

被扯着的那位大夫被他的破锣嗓子炸的老眼昏花,不住的点头,连连说道:“我尽力,尽力……”

十七上前想拉开沐悉,却被他一掌推开,破锣嗓子又开始对着他吼:“让你看好她,你带着她满山跑,到底谁是你主子?现在好了,害死他你们乐意了?老子也不管了,都死了躺了干净,干净!”

说是不管,他骂完了推开十七,又向沐沂邯睡的屋子走去,其余几人拦下了他。

院子里安静下来,沐悉靠着门坎坐下,使劲挠着脑袋,大家都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谁都知道他和主子一起长大,感情就如同亲兄弟,但若说担心主子,现在满院里守着的人哪一个不是揪着心抵着肺般的难受。

两位大夫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进行针灸疗法,看能不能先将病症控制住,再尽快找出治疫症的药,大夫在脸上绑了布巾净了手后推门进了屋,不多时吴道远也来了,问了情况,也是一副心焦的模样,待了快一个时辰没等出大夫,又因为刘韫的事要处理就先走了,十七在东厢房解了萧静好的睡穴,正好这时候大夫出来了。

萧静好冲出房,远远就听到两位大夫对沐悉说:“只能尽力了,这药剂一天不出候爷的病就一天不能好,现在只能是以针灸先压制病情加重,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大夫说完退下了,屋前的沐悉看见了萧静好,冷冷一哼,别开了脸,身后跟过来的十七这时却发火了,他抓起沐悉的衣襟,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我骂我都无所谓,但姑娘心里不会比你好受,你最好收起你的冷脸,没人爱看!”

周围的人都不自禁的抽了口长气,这十七是话最少脾气最好的闷砣子,今天居然发火了,是世道变了还是他变了?

沐悉打开他的手,又是一声冷哼,气呼呼的别开了他的大脸望天。

萧静好走至屋前,似乎想透过窗棂上的纸看清里面躺着的人,缓缓将手扶上窗子,似乎就像摸着他的脸一样,他的脸是否就和这纸一样的白,他的肤色向来就很白,白若美玉般透亮细腻,带着璀若星辰的光彩逼人眼球,但在那屋子看见他的脸,那种白却是透着死气的白,白到没有血色,白到哀伤,他就这样躺下了,在那个破败的客栈里,他说过,等他,等他,可是她等不及的来找他,他却食言了。

沐沂邯,你是个骗子,你说过在我后面死,说过要活到八十岁,可是……

所有人在她身后静静站着,他们以为她一定会哭,十七都想好了,她要再那样哭到抽搐就马上让她睡觉,他不想主子还没好姑娘就倒下了。

可是她没哭,她只是静静站在窗边,就像在雅园一样,轻唤公子起床。

别苑的下人准备了晚餐,沐悉催着都去吃饭,自己跃上了院中的榕树上躺下,正好可以看见主子的窗。

萧静好没回头,只是淡淡对一直守在他身后的十七说:“你去吃饭,吃完帮我带点。”

本不想走的十七听她这样说,只好去了饭厅,慢慢的人都走了。

她哪里吃得下,无非是借着让十七给自己带饭菜来哄着他先吃,一个人去了其他人才会去,她可不想饿瘦了沐沂邯的赤云骑,他的队伍,他的心血,他的兄弟,他的亲人。

屋内隐忍的轻微咳嗽声透过窗纸,窗前的萧静好一喜一惊,树上的沐悉撑起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萧静好走到门前,沐悉从树上跳下挡住了她,“我去!”

“我——去——”

“都别进来!”

萧静好和沐悉别开瞪着对方的眼睛,看向门缝透出的烛光。

里面人又咳了一声,萧静好突然身子突然一矮,穿过沐悉横着的手臂推门进了屋,沐悉连忙举步欲跟着一起,气呼呼的嘴里还在叫着“你……”被萧静好手快掀关的门给堵了回去。

“……奸诈!”沐护卫鼻子贴着门,执意吐出没说完的两字。

榻上人见她进来,别过了头对着榻里边,淡淡道:“出去!”

萧静好置若罔闻大步跨到榻边,盯着他给她的后脑勺,她很烦他的清高,烦他的孩子气,烦他的自以为是,烦他的言不及义,烦他聪明人做糊涂事,烦他就这样瘫在榻上病怏怏,烦他怕把病气过给她丢给她一个后脑勺……

可是烦归烦,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冒,说好的不哭的呢?他又没死,哭个什么?这人蔫坏蔫坏的,都说祸害活千年,死谁都不会死他……

沐沂邯别了半天脸,没见她出声,慢慢回头看向榻边杵着泪流满面的人,挑眉斥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若在平日,萧静好不给他两下也会顶他两句,可现在看他满不在乎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疼,眼泪更加泛滥,竟呜呜哭出了声。

沐沂邯苦笑两声,本来是想激她两句气她出去,但似乎自己语气重了,这丫头竟死乞白赖的杵在榻边开哭,正想轻言缓和两句,门外响起了某人及不耐烦的破锣声音:“哭丧啊,不死都被你哭死了!”

沐沂邯刚刚撑起的头重重跌到了软枕上,他决定,若能留着命下来,等腿上有了力气第一脚就将他踹到爪哇,真的!

萧静好止住了哭泣,在榻边矮几上倒了杯温水,想上前扶他起来,他却自己撑了起来,手捂着口鼻,避瘟疫一样的避着她远远的,“放下,我没事,你出去!”

“你——”萧静好指着他的脸,越戳越近,咬牙说道:“最好听我的话,现在你打不赢我,骂不赢我,想整你你也只能端着,我喂你喝水,你就乖乖喝水,嗯?”

沐沂邯面带惊悚的呆望了她半晌,突然要死不活的叫道:“沐悉,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

沐护卫幽灵似的出现在萧静好身后,“唰!”一声,移形换影,萧静好发现自己已经在门外。

正欲推门再进去,里面传出一声低叹,“就在门外,陪着我……好吗?”

萧静好推门的手僵在了那,回头看看沐悉,他微微对着她摇头,里面的人躺在床上,想必是很难受的吧,在他榻边守着他也只会让他更不安心,连沐悉都懂,自己怎么会不懂。

“嗯,好,我就在门外!”她依着门坎缓缓坐下,她将手搭上门,侧耳贴着门板,静静听着根本就听不到的呼吸,隔着墙又怎么样,他就在里面,我就在外面……

沐悉重新躺回树丫上,一会看天,一会看窗子。

十七轻轻走到门后,将手里的薄披肩搭在她的肩上,然后静静靠在廊柱上,他没有带来饭菜,因为她不会吃,他知道。

就这样守着窗纸透出的光,一个院子,三个人,一宿……

京都派下的巡按御史计捉刘韫,百姓对刘韫深恶痛绝,于人群中暗放冷箭,将称霸为祸庐州十余年之久的江淮总督刘韫当街立毙,行凶者逃之夭夭,庐州巡抚吴道远趁热打铁,将刘韫属官,幕僚一干涉案人等押至大牢,并派快马将此案折子送呈天子,叩请天子裁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