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姨身后跟着两个宫女,驾着一个垂着头浑身湿透的人,从那人一身华丽的宫装来看,是宜伦公主无疑。
“把她带到偏殿去,请太医过来!”华溪烟当机立断地开口。
暂且不说宜伦公主为什么会晕倒在她的殿门口,就冲着她现在的病情,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华溪烟说了那两句话之后便没了动静,倒是一个面生的宫女开口:“长公主,您不去看看我们公主吗?”
华溪烟猜测着宫女怕是宜伦的人,知道她担心主子,语气轻缓道:“先不说我不是大夫,就冲着你们公主现在晕着,我过去看什么?看她睡觉?”
那宫女抿着唇,一时语塞。
华溪烟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转头对着宁晔道:“刚才说道哪里了?接着说。”
比起去看沉睡的宜伦公主,她更愿意听宁晔讲讲自己的情史。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宁晔抓了抓头,脸上涌现出几抹潮红,“就是我小的时候,去青郡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在那个庄子里,和一个小女孩交情不浅,所以……”
“青郡位于弘农郡和兰陵郡中间,离上京不近,你居然能玩到那里去?”
“我母亲的家在那边,所以我便过去了。”宁晔点头道,“当时过去的时候,听说弘农杨氏的小姐也在那附近住着,我便过去找了她,后来我们两个的交情很深。”
青梅竹马?华溪烟脑海中一下子蹦出这四个字,想着幼时的交情最是珍贵而纯洁,若真是从小就相识的话,那交情一定是天高海深。
但是关键是,从杨瑾容对宁晔的态度里,她根本看不出二人有什么过深的交情……甚至是,比她和宁晔还不如。
“我觉得杨瑾容对你没什么意思。”华溪烟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事实。
宁晔哀嚎了一声,似乎华溪烟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那一次我硬拉着她去山里玩,结果烤野味的时候没有把握好,然后山林就失火了,我俩拼命才跑了出来……只是我被烟呛得没坚持到最后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说到那段惨痛的历史,宁晔清亮的声音低了几分,“随后我便被告知,她离开青郡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亦或是其它,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一个小孩子必定会受到惊吓,就算是她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当初你还没下山就晕了,所以你觉得是瑾容带你下来的?”华溪烟敏感地抓住了宁晔话中的字眼。
宁晔缓缓点头:“毕竟当初除了她没有别人,我俩也是偷着去的。”
所以宁晔当初对杨瑾容就有好感,再加上杨瑾容算的上是宁晔的恩人,就冲着这份关系,足够宁晔对他死心塌地了。
可是看萧叶彤对着宁晔一副穷追猛打的样子,这样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容淳县主对我不冷不热,我知道被人冷落的滋味,所以有机会我会和萧叶彤谈一谈,最好是取消婚约。”宁晔说着,仿佛十分烦躁一般,“萧叶彤一生下来我就和她订了婚约,但是我从小不服这个,一直想说服我母妃给我退了,我母妃也慢慢松了口,但是那次之后,却是死也不同意,说什么要是真给我退了婚的话,我还指不定要去祸害几个杨家小姐这般的女子,还不如用一纸婚约拴着我,也算是拘束着我。”
说罢,宁晔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了桌子上,嘟哝道:“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其实华溪烟觉得安亲王妃说的没错。没了婚约的宁晔肯定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到时候见了哪个看对眼的女子再将人拉上山区烤烤什么野味,可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死里逃生的。
另外一点,华溪烟觉得萧叶彤和宁晔还是很般配的……起码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就很是相像。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华溪烟推推宁晔的肩膀:“我去偏殿看看宜伦,你去不去?”
“不去!”宁晔直接吐出两个字,接着嘟哝,“大半夜地我还跑过来给你送信,我容易吗我?”
“他人呢?”华溪烟走到另外一边,看着脸贴在桌子上而有些变形的宁晔。
“在御书房,被皇上叫过去了,临去前让我来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你。”
华溪烟点点头,不再理会宁晔,朝着偏殿而去。
宁晔瘫软着的身子没有动,伴随着华溪烟开门的动作猛地一阵清风吹进,驱散了不少燥热,十分怡人,竟然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自从上一次之后许久不曾下雨,华溪烟站在殿门口盯着落下的雨幕看了片刻,才一言不发地走进偏殿。
偏殿的情况让她有些蒙,太医垂首站在一边,几个宫女在床边围着似乎是在有哄着些什么,而另外几个宫人手中端着药碗,手足无措。
宜伦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见华溪烟走进来,太医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赶紧走了过来,行礼道:“长公主,宜伦公主不让臣号脉,臣没办法下药啊!”
华溪烟走进了宜伦的床,太医跟在华溪烟身后,宜伦正好抬起头来,看到华溪烟,忽然间张大嘴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并且对着前方虚无的空气拳打脚踢,似乎是想要赶走什么。
宜伦的尖叫一声大过一声,直到后来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依旧是不消停,华溪烟闭目稳了稳被她叫的心烦意乱的心神,低声问道:“吴大人看不看得出这是什么情况?”
“宜伦公主之前遭遇了事情导致神智不清,如今依照微臣来看,公主应当是对男子产生了排斥心理。”太医对着华溪烟恭声道。
华溪烟闻言赶紧带着太医走到了外间,又过了片刻,里边的尖叫声才逐渐小了下来。
“可是上次宜伦清醒过后虽然神志不清,但是从未向这次这么疯狂,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医沉吟片刻,这才道:“微臣猜测,公主醒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庄妃娘娘也从不让公主接触男子,公主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所以依照吴大人的意思,今日宜伦这般,是见到了男子?”
太子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若是见到一般的男子,公主的反应必然不会如此大,微臣斗胆,公主是看到了什么秽乱的事情,响起了当日的事情。”
宫里便不干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太监宫女不检点的也大有人在,宜伦撞上,也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情。
栖凤宫距离御花园的距离不远,所以华溪烟猜测是宜伦公主去了御花园,见到了什么事情,极度此举下精神失常,路过栖凤宫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这才在她的宫门口晕倒。
“按照之前的方子开药吧。”华溪烟想了想,这么吩咐。
“不许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亟亟的怒喝,阻断了太医即将溢出唇边的哪一个“是”字。
华溪烟转头一看,正是谢庄妃亟亟走了进来。
现在这个时间应当是应该就寝的时间,但是庄妃却依旧是一身华贵严谨的宫装,头上挽着繁复的发髻,就连脸上的妆容,也是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庄妃娘娘是来接宜伦的?”华溪烟坐着的身子不动,慵声问道。
谢庄妃想今天的圣旨,对着华溪烟不甘地弯了弯膝盖,这才接着道:“是,臣妾来接宜伦回宫。”
华溪烟上下打量了谢庄妃一眼,忽然笑道:“庄妃娘娘有心了。”
谢庄妃的气色不错,脸色像是忽然间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没有半分晌午在御书房门口见到她的时候的苍白,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宜伦在里边,庄妃娘娘请便。”华溪烟侧头示意。
谢庄妃赶忙带着人进去了,就在华溪烟以为她会将人好好地安抚好的时候,去听到了里边再次传来尖叫声,歇斯底里,较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溪烟急忙站起身,再次走回内室。
谢庄妃正站在不远处,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怔怔地看着宜伦一边尖叫,一边大哭,甚至是还把头朝着床框上死命地撞。向来较弱的她如今力大如牛,几个宫人拉都拉不住。
谢庄妃拿帕子抹着泪,不知道自己下午还好好的女儿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幅模样,就算是发病,为何会这么严重?
宜伦公主嚎啕大呼,衣衫凌乱,一头青丝早已没有了最初精美发髻的模样,半挽半散地披下来,有的还遮挡在她的眼前,将她惊恐的颜色衬得更加扑朔迷离,大张的嘴巴和惊恐的眼睛,诡异万分。
宜伦公主闹得停不下来,最后还是庄妃身边的女官上前,一个手刀狠狠砍在了宜伦后颈。宜伦溢出一半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紧紧扒着床框的手总算无力垂下。
谢庄妃赶忙叫人把宜伦带了回去,似是一刻都不想在栖凤宫多呆,来带着吴太医都不得已地跟着她去了她自己的宫殿。
华溪烟眯眸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的身影,忽然对着身后的英姨开口:“英姨,去查,谢庄妃今天下午都去了哪里!”
英姨领命,便听华溪烟再次补充了一句:“切记,查地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