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黄色织锦缎子里的小小躯体已经冰凉,菱形的小嘴昨天还是粉嫩的红,今天已经转作苍白。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盖在眼睛上。那眼睛黑白分明,转起来灵活转了,如果主人还活着的话。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口朱红的小棺所承载。
沉睡中的叶皇后知道,那里她曾无数次进入过的梦境。没了初时的惊悸,只留下满心的哀伤。静静地躺着,再一次在梦里端详爱女的脸。再多看一次吧,只有在梦里能够看到。
渐渐地,孩子的那张稚嫩的小脸,从无数次回想起来的女儿的脸,变成了鲜活的儿子的面容。叶皇后悚然而起,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帐外一片漆黑,天色未明。抚着胸口,叶皇后脱力地歪在了床板上。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这一个再也不能出什么差池了!
微带凉意的春天里,身上的汗水渐渐变汗,叶皇后仔细考虑着瞒过元和帝,每次都给儿子掉包“金丹”的可行性。最后失望地发现,如果儿子服药的时候她都在场,或许可以。若是元和帝将儿子带过去教养,然后顺手喂药,能瞒过元和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叶皇后又试着分析了一下,能劝阻元和帝不给儿子喂药的可能性,最后绝望的发生——元和帝是真的重视这个儿子。没瞅见那药,宫里头他就只给了儿子们么?宫外头也只有几个阁老家,以及装点门面的两家宗室才有。叶皇后跟韩太后,一个老婆一个老娘,还都没得呢!
宫外头那能说是示意恩宠,宫里的儿子们,那就是真心的重视,不想让他们出事儿。尤其是自己的儿子,还亲自过来看着儿子吃药。
那么,让元和不迷信丹药呢?
叶皇后忍不住就想起来现在抖起来的安国公,又想起那个早该流放三千里的、现在还在给元和帝查询种种丹方典籍的谢承泽,再算一算,总有五、六个因为劝谏此事而被打发出京的言官。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叶皇后的心尖都在滴血,她绝不能容忍儿子出事,如果能替,她宁愿代表儿子吃这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玩艺儿的“金丹”!奈何这等“好事”,还轮不到她头上。要她从头开始装成喜欢“金丹”,刻苦钻研去学,以学识劝导元和帝别再这么坑儿子……等她学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一瞬间,叶皇后想起了才死不久的吴庶子之子,眼前闪过了元和帝那张因浮了丹药而变了样子的脸。“我的儿子,绝不能处在这等险境里!必须早些解决!”
捅出去,指望朝臣去争?争储可以等,等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都没关系,只要最后储位到手了就行。眼下却是性命之争,纵然儿子能熬过这一颗颗的“金丹”,也要留后遗症的。叶皇后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怎么办呢?
弑君,多么可怕的字眼。等闲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逼不得已,宁愿自裁也不敢去动皇帝一根指头的。枭雄尚且要遮掩,敢明着干的,多半是些头脑简单的粗人,并且,下场并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