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英明，臣……并无异议。”
姜越果真是个老狐狸，即使心中不服，面上却仍是一副恭敬模样。
皇帝听着姜越这样说，面上溢出一抹莫名的笑意，一丝精光从眼中闪过。
卫府和姜府一定不能联姻，既然如此……
“此番是朕有诸多的不对，为了补偿姜小姐这些时日遭受的惊吓和委屈，朕打算……”
殿外日头升起，日光从殿外照了进来，今日，是大燕开国以来最久的一次早朝。
锦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姜小姐对八皇子有意，那……朕就做主给你们赐婚罢。”
既然姜越如此看重她的女儿，那朕就将你的女儿扣在宫中，看你还敢不敢造次！
什么叫姜小姐对八皇子有意？他哪里看出来姜锦棠对傅千辰有意了？既然已经证明那书信是甄云妩伪造的，那有意一说便是假的，皇帝这话，着实荒谬！
姜锦棠心中怒火冲天，大雪封山之时就该让皇帝死在山中！她竟救了一个这样的昏君！
姜锦棠、卫阑钰、甄云妩还有姜越，四人一听这话心中皆叫不好！
皇上打的好主意……竟打算将锦棠当做人质，姜越看向锦棠，只见锦棠苍白了一张脸，双手紧紧攥着，指尖泛白。
傅千辰，皇帝居然要她嫁给傅千辰！做梦！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恨不得杀了傅千辰，岂会答应嫁给他？前世的悲剧还历历在目，今生她不会再让这个悲剧重演！
殿中的众人，除了皇帝，没人希望姜锦棠嫁给八皇子。尤其是甄云妩和卫阑钰。
甄云妩原本枯如死灰的脸听了皇帝这话，眼中泛起恨意！她怎能允许姜锦棠嫁给傅千辰！她等了十三年，等了十三年都没等到的事情，她岂能让姜锦棠坐享其成？
千辰哥哥是她的，姜锦棠这个贱人怎会配得上他！除了她甄云妩，无人配得上千辰哥哥。
卫阑钰眼中寒气乍现，皇帝的心思他岂会看不出来？他竟打算把他视作珍宝的小骗子当做牵制姜越的人质！傅千辰心思这般深沉，又岂会真心对待锦棠？
即便是惹上姜卫两府勾结一气的罪名，他也不能让锦棠的一生都毁在傅千辰手里。姜锦棠，可是他已经定好的媳妇，连最珍视的护身符都给了她，锦棠怎么还能嫁给他人。
更何况……他们，再怎么说也有了肌肤之亲。
皇帝坐在高位，下面众人的神色被尽收眼底，见表面无所谓，眼里却隐含怒气的卫阑钰，心中更是肯定姜卫两家定是有所勾结！
“怎么？姜小姐岂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姜锦棠脸色苍白，唇上血色尽褪，瞎子都看得出来她这是万般的不愿，哪里有皇帝所言的高兴？
“皇上……臣女，臣女现在还没有嫁人的心思。”
姜锦棠抬头，直视着皇帝，眼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她不愿！不愿嫁给傅千辰！
皇帝听姜锦棠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还未来得及治罪，就听姜越说道。
“皇上，臣也觉得，臣女如今还太小，不过十三岁，婚配一事还言之过早了。”
既然锦棠不愿，他自然不会逼她。更何况，他早就答应过锦棠，她的婚事由锦棠自己做主。皇帝打的什么算盘，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姜越也不愿锦棠嫁给八皇子受苦。
“锦棠今年已经十三了，不小了，先把婚事定下来，等锦棠及笄再成婚，也不急。”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仍算得上是好言好语。不到最后一步，他还不想和姜越撕破脸皮。
“回皇上……臣女，臣女对八皇子并无爱慕之意，反而是甄小姐，对八皇子早已情根深重。那信……不也是出自甄小姐之手吗？还请皇上成全一对有情人，莫要……”
姜锦棠冷着一张脸，眼神轻蔑的看了眼几乎是要吃了她的甄云妩。既然你喜欢傅千辰，那我就让你如愿！只是……皇帝愿不愿意赐婚，那可就与我无关，如今你可只是一个从七品小官之女呵！
“皇上！皇上，姜锦棠说得没错，臣女……臣女的确爱慕八皇子已久，还请……还求皇上成全！”
甄云妩听姜锦棠竟为她说好话！甄云妩虽是心中有疑惑，可为了她的千辰哥哥，她仍是顺着锦棠的话往下接。
甄定安听甄云妩这样说，眼中划过一丝癫狂。夏蔷薇，你犯的的过错，就让你的女儿来承受吧！
皇帝的眸子阴鸷，即是八皇子不得他的观心，可身上到底流的也是他的血，是天子之子！姜越和姜锦棠竟如此看不起他的儿子，这是对他皇室血脉的不屑！是对他的不屑！
身为皇帝，岂能容忍臣子对自己的不屑？
“大胆！姜锦棠，你是觉得朕的儿子配不上你吗！甄云妩现在不过一个从七品小官之女，怎配得上朕的皇子！”
皇帝此话一出，姜锦棠满意的看着甄云妩突变的脸色。
甄云妩几近疯魔！从七品小官之女，怎配得上他的皇子！
皇上啊皇上，你好狠的心！我甄云妩助你良多，你竟如此对我！既然你不义，那就休怪你不忠！
“皇上！你——！”
甄云妩眼中满是玉石俱焚的狠辣之色。
“来人！将甄定安还有甄云妩父女二人给朕拉下去！捂住她的嘴！”
皇帝叫甄云妩脸色不对，心头一跳，忙叫人将甄云妩拖下去，还命人捂住她的嘴，生怕甄云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甄云妩被侍卫拉下去，头发、衣裙散乱，活像个疯婆子！被侍卫拖着经过锦棠身边时，甄云妩猛地挣扎起来，似乎想把锦棠也一同拉下地狱！
姜锦棠，你设计害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甄云妩无声地诅咒着，似乎丝毫不记得究竟是谁先起了歹心，最终才自食了恶果！
锦棠看着甄云妩眼中的恨意，心中万分痛快。
这是你欠我的，是你甄云妩欠我姜府的！
甄云妩满眼的恨意与不甘，被侍卫拖拽这，终于不见……
此时已是午时，冬日的阳光并不毒辣却也温暖，照进金銮殿，却一室凄凉。
前世，姜府就是在这个时辰被问斩，满门抄斩！如今，你甄府从此没落。日后，还有许多……许多的痛苦等着你们！
“皇上息怒，臣与小女皆不敢如此想，绝不是这个意思。”
姜越额上也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来。
蔑视皇族这个罪名扣下来，即便是他也？吃不消。
“不是这个意思，哪你们是什么意思！”
皇帝似是打算抓着这个不放，一双眼极为阴沉。
殿中众臣看了一上午的好戏，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今都显得极为没精神。
大殿中看起来颇有几分颓丧与僵硬。
“皇上，不知……臣可否说一句话？”
站在文官一列的莫长风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朝中众臣都有些诧异，这位莫主使向来不爱开口，为人也极为低调。这次怎得竟惹火烧身？难不成这位姜小姐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命格？
要知道，莫长风可是虚禅神算子的弟子啊。
“你有什么话要说？”
皇帝现在对莫长风可没从前那般信任，乐妃的枕边风听多了，对莫长风也是越发的厌弃。现在众臣面前，又不可让他闭嘴，真是麻烦。
“既然皇上认为姜小姐对八皇子怀了爱慕之心，却又为何……不认为之前那招弟所言的，姜小姐与卫将军有情呢？”
卫阑钰眉头一跳，看向莫长风。他常年在外打仗，对朝中众大臣根本不太熟悉，这莫长风……生得好生眼熟，却想不起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可是既然莫长风都提出来了，他自然是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
“回皇上，这位莫主使说得没错。臣……到底也牵连其中，还请皇上，容许臣说一句话。”
卫阑钰出列，向莫长风投去一个眼神，却发现莫长风一双眼深邃，面无表情，接到他的视线竟转头回了他该站的位置。
卫阑钰皱了皱眉，可现下却也顾不了他了，抱了抱拳，弯身冲皇帝说道。
“臣……之前就说了，对姜小姐有爱慕之意。”
卫阑钰说得极为坦诚，转头看了眼锦棠，却发现锦棠也在打量他，当即便对锦棠绽放出一个极为闪亮的笑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锦棠忙收回视线，觉得脸上燥热得不行，胸前有一物也开始滚烫。
二人这一番动作，半点不落的入了众臣的眼。更莫说身居高处的皇帝了。
这般暧昧的动作，竟还说没关系。
“那，招弟所说的可是属实？”
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么毁了姜锦棠的清白，要么……逼她嫁给傅千辰，做他的人质！
卫阑钰眸光一冷，他可不信皇上是真的不知。
“皇上，臣即便对姜小姐心怀爱慕，却也不会未经允许就与姜小姐私会。”
卫阑钰再度弯身，脸色十分严肃，“事关女儿家的清白，臣，不敢胡言。”
若不是胸前那东西滚烫得灼人，只怕姜锦棠也要被卫阑钰这一副正经模样给骗了过去。他怎能……这样正经的说出谎话来……
“姜锦棠！你呢！”
皇帝见事情并未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发现，脸色越发难看。
都是莫长风这个狗东西！只怕是诚心和他作对！好好的提什么卫阑钰？
“锦棠……”
姜锦棠咬了咬下唇，皇帝这话是个圈套。
若她说她对卫阑钰有意，那她就和傅千辰和卫阑钰都有牵连，再加上招弟原先那一番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她这辛苦建立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若是说只是卫阑钰一厢情愿，那她……必然就要嫁给傅千辰！这比杀了她还不能让她接受。
锦棠脸色越发苍白，额上的汗越流越多。
众臣都屏气等着姜锦棠的回答。
“皇上，臣与姜小姐……只是臣一厢情愿。”
卫阑钰开口，语气里颇有些无奈。众臣也都有些诧异，原以为姜锦棠和卫阑钰是两情相悦，却没想到竟是卫阑钰一厢情愿。
连大燕最有前途的卫将军都入不了姜锦棠的眼，姜锦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既然是卫将军一厢情愿，又何必耽误姜小姐，还是……”
“还请皇上给臣一个与八皇子公平竞争的机会，若姜小姐还是不能对臣心生爱慕，那臣……甘愿退出。”
这样的话，姜锦棠并不是第一次听，锦棠抬眼看满脸认真的卫阑钰。他就这样肯定……她会喜欢上他？
锦棠心中不知是何感受，有些微微苦涩，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不知道，或许是知道，却不愿承认罢了。
皇帝看着卫阑钰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恨恨，却也只能答应。身为皇帝，有个怎能逼婚……
“既然卫将军也喜欢姜小姐，那……赐婚一事暂且作罢！”
皇帝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得出墨来，扶在龙椅上的手手里收紧，骨指发白。
“谢皇上！”
卫阑钰起身，脸上的笑意比殿外的阳光还早灿烂几分。他如今可是能光明正大的告诉世人他对姜锦棠的爱慕了。小骗子，你可不能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卫阑钰笑得有些腹黑奸诈，若她真的拒绝他，那锦棠就只能嫁给八皇子了，以他这些时日对姜锦棠的了解，可是清楚她对傅千辰的厌恶的。
“退朝！”
皇帝龙袍一挥，猛地起身，脸色极为难看，朝中众人恭敬地跪下，口中高呼“恭送皇上”，见皇上走远，这才松了口气，结束了大燕开国以来，最久的朝会。
皇帝现下不知有多大的怒火！不仅没能解决姜府，竟还将甄定安和甄云妩赔了进去。还亲口允许卫阑钰追求姜锦棠。
现在皇帝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若不是莫长风捣乱，他又怎会被逼无奈答允此事！
皇帝望着一身漠不关己的莫长风，对他越发厌恶！
莫长风看着姜锦棠和姜越跨出殿外，卫阑钰起身追去的背影，勾了勾唇，笑得诡异，无端让人响起大雪封山时，在文华寺，那个满脸是血，站在雪地里一句不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