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很丰盛,秋原夕似乎精于此道。相比起易水寒以前的面包、蛋糕加牛奶,或者是医院里的面条、稀粥之类的早餐,秋原夕的早餐简直像是艺术品了。餐桌上的小花瓶里插着秋原夕不知从哪里采摘来的新鲜的甚至还带着露珠的不知名的小花,秋原夕说,这样的布置对病人的心情有好处。呵,这个家伙,班门弄斧了,在她这个大行家面前居然也敢卖弄。不久前自己还濒临死亡阶段呢,现在,却正二八经地做起看护来了。早餐的品种很多,有秋原夕自制的三明治,现磨的豆浆,新烧的咖啡,还有玉米等五谷杂粮,数量都不是很多,像玉米,其实也就只有一个,秋原夕将它切成了三小段,看着挺迷你的样子。还有切片现烤的面包,金黄黄的无比诱人。此外,秋原夕又准备了小米粥。易水寒看得食指大动。
“你的心脏病是怎么回事?”别墅置身于半山腰,山道上树荫蔽日,风景甚是动人。易水寒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到山间小道散散步。此刻,她惬意地坐在轮椅上,秋原夕推着轮椅,走在这条林荫小道上。
“我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秋原夕小心地绕过一颗小石子,又用脚尖将石子踢进了树丛里,“我父亲并不赞同生育,但母亲坚决冒险生下了我。所幸当年母子平安,而我,在儿时的监护和检查中,心脏病的迹象非常渺茫,医生甚至宣布,我完全得力于父系遗传,是个不折不扣的正常儿。”
“所以,你就和女朋友任意妄为?”易水寒讥笑道,那天的一幕,两人一直没有正面提起过,因此易水寒话一出口,就忍不住有些后悔。
秋原夕尴尬地笑了几声:“人不风流枉少年!如果没有这么一次,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我的心脏病患还是存在的。以前在大学里的时候,我参加了很多运动的社团,心脏的承受能力一直非常正常,没想到……”
“年轻人总是不知深浅。”易水寒老气横秋地指责道。
“好像你有多老似的。”秋原夕嗤笑道。
“比你老。”易水寒毫不掩饰,“我已经是奔三十的人了。”
“也不过比我大了两岁嘛!我今年刚过二十七。不过,看上去你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的样子。”
“你也一样,保养有术!”
两人都笑了,易水寒感到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疏离正在渐渐地淡去,或者,有个这样的弟弟是件不错的事情。
“你的心脏病既然发作了一次,你就要提防第二次、第三次,心脏病就是这样,一旦上身,很难根治。目前的医术也没有到达那么先进的地步,即使根治得了,和正常人的活动终究有那么一些差距。像你那天的行为,躺在冰凉的地面,做那么激烈的运动,常人的心跳也会不自觉地失控,更何况是像你这样有着心脏病隐患的人。你呀,实在不懂事,如果那天不是我恰好回家,你的小命就呜呼了。”
“是啊,所以要多谢你了。”他们背靠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休息,秋原夕已经转到了易水寒的对面,目光中是真挚的谢意。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易水寒实话实说,“如果不是恰好在我的家里……”
“我知道。”秋原夕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么,我也不过少了几年风流岁月而已。”
“胡说八道!”易水寒勃然发作,手掌拍着轮椅,“你这么说对得起冒险生育你的母亲吗?如果你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你叫你的母亲怎么接受这样的不幸?你不是也同时要了你母亲的命吗?”
“是是是!”秋原夕忙不迭地承认错误,“你不要拍了,轮椅都要被你拍痛了。我没有想周全,是我的错。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消消气吧!”
他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易水寒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终于还是被他滑稽的模样逗得抿嘴乐了:“我计较什么呀?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她自嘲地说道,“我只是气不过你们这些没有任何感恩之心的人。”她摇了摇头,大有世风日下的感慨。
“对了,你那个女朋友呢?你可不要再带她来我家里胡搞了。”
“不敢了。她也吓得逃跑了,没想到会碰上我这样一个病患。”秋原夕也学着她的模样,一脸自嘲。
易水寒看了看他,阳光穿透树叶,斑驳地投注在他年轻而健康地脸上,谁又能够想象得到,不久前,这条生命居然就在垂危之间呢?生命真是不可测!她忽然想起了她的梦境,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一向冷漠的心脏没来由得柔软了一下。
“不用那么同情我吧!”秋原夕做了个怪脸,“我还没有成为你手术刀下无药可医的可怜虫呢!”他叫了起来,双手握拳,在树下跳跃纵步,喝喝地出拳击打着粗大的树干,不时来几下飞身踢腿。
“你的身手不错啊!”想起自己落空的攻击,易水寒忍不住悻悻然。
“我刚才说过了,大学里我参加过很多社团的,我是学校里的活跃分子。对了,你的柔道似乎也不错,五段吗?”秋原夕完成了一记漂亮的旋身侧踢,被踢中的树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树叶簌簌地落了一地。
这个家伙,身手岂止“不错”而已,根本就是个中高手嘛!怪不得他抱起着自己的手臂充满了力量。这样的手臂,多少女子能逃得出他的魔掌?啧,大清早的,她在动些什么歪歪脑筋呀?她用手背擦着灼热的脸颊,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你怎么啦?脸这么红?”偏偏秋原夕的眼睛就是这么尖锐,“不会发烧了吧?”他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又贴了贴易水寒的额头,“温度还好嘛!”
“我没事!”易水寒偏过了头,躲避了他的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敏感?”
“这是我的美德啊!”秋原夕大言不惭,“女人是用来宠的,再怎么宠都不为过。而男人身在世上,就是为女人服务的。那是男人的荣幸!”
这个家伙,前世若不为女人,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感悟!事情好像越闹越邪门了呢?易水寒甩了甩长发,摇去脑海中怪异的杂念,一个连续剧式的怪梦居然搅乱了她正常的思维。
“阳光好像刺眼了一点,咱们该回去了。”秋原夕结束了他的运动,推着易水寒的轮椅原路返回。
“小寒!”别墅门口,有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冲着易水寒跑了过来。
“妈,你怎么来了?”易水寒瞪大了眼睛,望着妈妈骤然间大放光亮的眼睛以及视线的聚焦处,糟糕!
“小寒,他是谁呀?”易水寒的母亲盛小夏的嗓音蓦然软了下来,见到帅哥,她的心情总会比平日雀跃百倍。
“伯母,您好!我是秋原夕,和小寒住在一起……”
“什么?”盛小夏的眼睛再度大放异彩,呵呵,她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呢,要么不找,一找起来目标就是这种人间极品。
“妈,你不要……”
“秋原夕是吗?我就叫你小秋吧!”盛小夏容光焕发,“小寒多亏你照顾了,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却还是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唉,操心啊!”
“不是啊,小寒是个非常独立的女性,事事都能做得非常漂亮。”秋原夕一脸谦虚,“比起她来,我真是惭愧得要命呢!”
“哪里哪里!”盛小夏得意地挥了挥手,“你们刚才去散步啦?”
“是啊!小寒很喜欢半山腰的风景,我推着她去逛了一……”下一秒钟,盛小夏的手触摸到了秋原夕裸露的手臂肌肉上:“哦呦,也只有你这么强壮的男人才能照顾好我们家小寒。我们家小寒从小就没了父亲,一直缺少这种阳刚的关爱,所以,才会对异性变态地排斥,女大不思嫁……”
“妈——”易水寒简直头痛欲裂,是谁通知了她母亲的?她就怕遇到这种状态,结果,愈怕愈来事。
“小寒呀,你也真是,有了这么好的男朋友还要藏着掖着,什么半年约定,原来你早已金屋藏娇……”
“妈!”易水寒彻底被打败,再说下去,她易水寒还要不要做人了?
“伯母,小寒怕晒,我们进屋说吧!”秋原夕掏出了钥匙。
“好好好!”盛小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来劲,她笑眯眯地望着秋原夕的动作,怎一个帅字了得!
“妈,你怎么赶来了?我们不是说好……”
“你这孩子,也忒不懂事,出了这样的事故,还要瞒着妈妈,你知不知道,做妈妈的会很心痛啊!”
“可能就是因为怕您担心,小寒才没有通知你吧!”秋原夕打开了门,走回易水寒身边,易水寒还来不及拒绝,他已经俯身把易水寒抱了起来,完了,她不忍再看母亲放大的眼球中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惊喜。
“小寒啊,你们晋级到什么级别了?”盛小夏趁秋原夕出去拿轮椅的间隙,闪着眼睛暗示着易水寒。
“妈!”易水寒涨红了脸庞,能够这样赤裸裸地问自己的女儿这种私密的问题,大概也只有她的母亲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腿?”
“哦,你们医院里不是有个叫孙立星的吗?就是这个热心的年轻人通知我的。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你居然私底下藏了个……”
“妈!”易水寒连忙打断了母亲意犹未尽的话,原来是孙立星这个多嘴的男人,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太岁,要忍受这样一连串的暗算?
“小秋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盛小夏接过秋原夕削好的苹果,满意地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女婿。
“妈!”易水寒被开水活生生地呛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她面红耳赤地避开了秋原夕略带着同情的目光,“我们不是……”
“你们都已经同居了,还在盼些什么?”盛小夏不高兴了,现在的年轻人,流行什么同居生活,也不看看自己已经处于什么年龄了。倒是那个秋原夕,似乎比小寒要小呢,不赶紧抓住,难道要等到他飞走了才后悔吗?
“小秋,你不会也赞同什么同居吧?结婚多好,还可以生孩子,你看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就等着抱孙子呢!”
“我当然赞同结婚,只要小寒没有意见。”秋原夕的酒窝里盛满了笑意。易水寒警告地瞪着他,落井下石吗?这家伙!
“小寒,你看小秋的态度多好,你都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再撑下去,就变成高龄产妇了,你总不希望将来像妈妈一样,有个圆溜溜的腰身吧?”盛小夏中年发福,长得胖乎乎的,她一直致力于减肥,但因为贪吃的缘故,始终不见成效。
“没有,伯母这样挺好啊!看上去多年轻。”这话秋原夕倒不是奉承,盛小夏尽管人胖,脸盘却红光满面少有皱纹,的确比同龄人要年轻得多。
“这孩子,嘴巴可真甜。”秋原夕的话准确地拍到了盛小夏的马屁,盛小夏的笑容更甜了,“这样吧,我做主了,回去就给你们挑个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