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半天,忽然听到护士在叫我:“那个男人醒过来了。”我一骨辘从床上爬起,赤着脚丫就往外跑。到了李铭病房的时候,刚好撞见警察在做笔录。李铭在不断点头:“对,我没来得及跟她说药放在哪里。”
警察复杂地瞅了我一眼。
他瞧了瞧,又含笑道:“如果容贝真想我死,怎么会报警,是不是?”他在替我遮掩,替我说谎。警察合上本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对我说:“好好照顾他。”
我没有回应,也不想回应,连句话也懒得说出口。
等房里没有人,李铭才慢慢道:“我不怪你。”屋里是死寂的,他的话却是轰雷震震。他说的极慢,一字一句却是清清楚楚:“你一定是知道了我跟你妈的关系,当时我就瞧你爸眼熟,刚刚才想起,十几年前,他跑去我家求你妈跟他走。可是我叫人把他轰了出去,还当众羞辱他……”他定睛看着我:“你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那样对我,所以我不怪你。”
我心在发抖。
十几年前……我爸爸被他当众羞辱?
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怪他。
可是他却隐瞒一切,独自承受……
无数个夜里,当我故意不回家,睡在女同学家,而他独自面对黑暗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难过?离家的这几年,一个电话甚至一句话都不曾跟他说,他是不是会默默流泪?还是将眼泪呛回肚子里,只是默默承受。
我脚在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都是浮浮的。
李铭忽然求我:“容贝,这一切就这样停止好不好?你去把孩子打了,我们就当没有开始。”他声音哀求:“好不好?”
我手指颤抖的摸着肚子,五指突然就揪得死紧。
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受苦的一定是我跟爸爸。而最应该天诛地灭的人却一直在享受?既然这样,既然老天不惩罚。
就让我来。
让我举起仇恨的双刃剑,在劈死李铭,余然,陆子安的同时,也将自己埋葬。
我看着他,咧开嘴,尽力微笑,笑的残忍:“不好。”我字字皆是咬牙,“不能这么结束,一切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