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不仅萧楼忙,整个皇城都忙得鸡飞狗跳,为了筹备新皇的登基大典。后宫在姐姐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一干宫人整日眉头深锁忙手忙脚的。唯有我一人赖在大正宫中,研究御膳房的美食,用实际行动向姐姐证明我没有争位之意。
我不过是个胸部大志的小女人,只要萧楼的一份爱。母仪天下这样出力不讨好的活还是留给她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棂透进来,将偌大的宫殿镀上薄薄的金光,一时间纵然深宫之中也是暖意融融。
我打了个哈欠,便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白衣飘飘的景溯,于是嘴张得更大了。
阳光打在他俊朗的脸庞上,眼底似乎也有了丝丝暖意,容颜倒是有几分清瘦,他嗓音低沉的说:“洛松,我千里而来有一件事要问你。”
我仍在怔忪中,脱口道:“你说。”
“你先前就是这幅面容吗?”
“什么?”
“当年你坠崖之后,死里逃生成为烟洛,有没有换了脸?”
“你如何知道?”
听到我的反问,景溯凝重的神情一缓,似乎是大大松了口气,“回到晋城我听闻有人出售洛家二小姐年少时的画像,便买了下来,一看才觉得诧异甚大,那人却一口咬定此画非假。于是我便猜测或许有这样的可能。”
仅仅为此?他千里迢迢赶来帝都,潜入皇宫就为了问我是不是换过脸?“不错,当日坠崖我确实面容尽毁,如今的这张脸并不是原先的面容。”
景溯的声音很紧张的问:“那谁给你换的脸?”
“雍山崖底有位老者不但救我性命而且为我重整容貌,但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景溯低声说,眼中却有喜悦的影闪过,“天下间能够易容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能够换脸的人却只有一人,便是家师无道老人。”
我一时愣住,呆呆的看着景溯听他接着说:“天意弄人,自洛家惨案之后我苦寻家师多年不得其踪,却不想你早就与他相识。”
心波轻颤,终于明白了景溯千里而来为了什么,他说他没有杀过我的家人,这世间除了他还有人使得柳叶剑法,而唯一的真相便在无道老人的口中。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他不应该这般执着的寻找。一直以来相信并且强迫自己坚信的东西,有了动摇的裂缝。
我听到自己冷静的说:“如此看来,无道老人仍有可能居于雍山崖底的山洞之中。”
“我也是这样想的。”景溯眼光深邃,静静的望着我道:“洛松,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去找师傅问个清楚。”
我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丝丝暖风吹进殿内,扬起了层层的轻纱幔帐,帐上熏过的玉兰香气飘荡在室内。我扬头道:“好。我去。”
到底是在萧楼的地界上,景溯约我一日后在帝都城外三里亭见便闪身离开了。
我匆匆的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藏在床下,便开始心神不定的打腹稿,准备和萧楼坦白。
等待是最消磨人心的东西,我看着太阳变成了月亮,星星爬满了天空,萧楼也没回来。
就派小花潜去乾元殿看看萧楼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谁知不一会萧楼就拎着浑身发抖的小花走了进来,一脸的坏笑:“你想监视我也派个机灵的丫头。”
“谁要监视你。我不过是天色晚了,怕你没吃晚饭。”
“别总拿饭说事。说吧,是不是有求于我。”
我本就心虚,被他一说更加胆怯,低下头去。
萧楼冷哼,“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嘻嘻一笑,赶忙走过去拉着萧楼坐到软榻上,给他端茶倒水捶背揉肩。
萧楼得意的笑,“说吧,什么事?”
我说得轻描淡写,“我想回趟辽城。”
“回辽城做什么?”
我为难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萧楼看着我满脸的难色,柔和了眼光道:“你是想回去拜祭四叔吧,松儿,再过半月就是登基大典我实在走不开,这样好不好,等典礼一结束我就陪着你回去,求他老人家把你嫁给我。”
我慌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楼抬眼,墨色映入眼眸中,流出淡淡的烟波,“松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坦言的。你别为难,说吧,我都答应你。”
他的话回荡在脑中,我喃喃的问道:“你都答应?”
“是。”
“我要跟景溯去雍山崖底找无道老人。”
萧楼陡然愣住,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诧异,思索了片刻方才问道:“你说的是无道老人?”
“恩,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崖底我承蒙一老者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而今天我才知道他居然是无道老人。”
萧楼眼底寒意上涌,“景溯今天来过?”
我头低得更低了,“嗯。”
“你要跟他去找下雍山崖底找无道老人。”
“嗯。”
萧楼冷冷的扫我一眼,不再说话。
诺大的宫殿顿时静谧,只剩下晚风吹起帘帐的沙沙声。端了热水进来的宫女被萧楼眼锋一瞪,吓得花枝乱颤看看稳住手里的脸盆逃一般的退了出去。
我轻轻的去拉萧楼的衣袖,被他一下子甩开。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一个真相。想知道这世间是不是还有人使得柳叶剑法,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人嫁祸景溯。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弄个明白,不想含糊九泉之下的爹爹。”
萧楼依旧不说话,周身肃冷,剑眉深深的绞着。
“我答应你一定赶回来看你君临天下,神州称王好不好?”
“如果让你找到了真相又如何?”
萧楼的问题实在问的模糊让我一愣,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是景溯做的,就当我傻会相信他。如果不是,我就要知道是谁。”
“如果不是景溯呢?”
我笑望他别扭的冷脸,紧紧的抱着他,萧楼推了我一把,我死抱着他不放,他倒也不敢真使力推我,便由着我抱着,“不管是不是景溯,我和他之间都不会再有什么。凤鸣山顶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你说谁小心眼。”
有求于人自然气短,“我没说你,你心眼一点也不小。”
萧楼气鼓鼓的望着我,终于是忍不住回抱我,开始数落我,“你这个样子没脸没皮的要我拿你怎么办?都是快要封贵妃的人了,还要奔走江湖。”
“贵妃?我不要做贵妃。”
萧楼咬牙切齿的说:“景溯一来你就要反悔,这要真跟他去了辽城还了得。”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要做贵妃,哪里有反悔。”
“不做贵妃,皇后也不要,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在这大正宫里吧。”
“天下初定,攸攸众口,洛家虽无男丁,但洛氏一派嫡系人数也不少,洛家二女一个封了皇后一个封了贵妃,岂不是一派独大,天下人会如何说你,跟着你辛辛苦苦打天下的其他将领会怎么想?萧楼,你知道我不在乎虚名,你若是想给我名分,就捡最轻的封吧。”
萧楼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他温暖的身体传达情感和珍惜。“松儿,你待我这样好。萧楼有生之年定不负你。”
脑中突然一声炸响,漫天白雪中有个黑色的身影薄唇轻扬对我许下一生的誓言,“此生不负。”
“松儿。”
我回过神来就看到萧楼一脸担忧的看着我,稳住心神冲他一笑,“那你是答应我去了?”
萧楼眉间有一抹浓重的担忧,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眸色幽幽,似无意的说:“大黄蜂近来无事。”
大黄蜂昨个匆匆来看过我,带了盒糕点给我,说南方水灾他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我叹口气,“好吧,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就让大黄蜂跟着我吧。”
萧楼展颜一笑,“登基大典前一定要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