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难道不是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共此一生吗?
没有等她回答,兰姨径自说道:“江南第一美人苏雪影,人美,可身子也弱。嫁入风家短短五年……就过世了。”
红颜薄命,可惜啊。“风夫人早逝,风家主子一定悲痛欲绝吧?”她问。
“三月之后,风家主子另娶新妇进门。”悲痛欲绝?或许有过吧。
华思染怔住。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兰姨轻笑,看向她,笑中满是无奈,也把她的惊愕尽收眼底。“还会觉得这湖美么?”
光鲜亮丽的背后竟然是这种凄惨的结局……男人的爱真是残酷。
双眸掠过眼前的美景,曾经的千古佳话啊……如今仿佛变成了一段笑话。
她反倒是有些庆幸起风夫人的早逝了。至少她在世时是幸福的,能独占丈夫的宠爱。若要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纳新妇进门,这种苦……简直生不如死——就像娘那样。
“吓到了吧?”兰姨见华思染脸色怔然,关切地问道。
“有一点。”她承认。“原来美丽的故事也不一定会有完满的结局。”这个道理她以前就懂,却总忍不住抱有希望。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兰姨低声吟道。
是感叹物是人非么?华思染侧脸看着她。
她,非常美丽,面如桃花,眸似秋波。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一种韵味,举手投足间的风韵,宛如一朵空谷幽兰。
“兰姨十分美。”恐怕年轻时,求亲的人要把门槛都踏破了吧。
“是吗?”兰姨嘴角微微扬起,透着似有似无的自嘲,“我今年四十有三,再过几年,剩下的也只是一幅臭皮囊罢了。”
四十有三?她以为她至多不过四十呀……
“又吓到了?”兰姨好笑地问。
“嗯。”她诚实地点点头。寻常女子对人总是避讳提及自己的年纪,即使为人妇者亦然。可兰姨却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而她,不过是个外人。
“呵呵,丫头,和你说话很有趣……啊,前面,不是御轩么?”
向前看去,风御轩正向她们走来,身影颀长伟岸。
“兰姨。”风御轩请安问好。
“风爷。”华思染福身。他点头。
“御轩,今天不用忙吗?”她的外甥现在可是一家之主,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御轩路过此地,瞧见兰姨在,便过来了。”
“近来可好?”兰姨问。
“御轩近来一切安好。多谢兰姨关心。”风御轩答道,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你好?你当然好!有三位美人相伴,怎会不好?“一家人,不用客气。”
整个风府除了雷澈,就属她这个外甥最冷冰冰了,一点都不可爱,真是破坏了眼前的好景致。“我累了,想回房歇息。你就陪思染再走走吧。我这个老婆子,先走了。”兰姨说完,也不管风御轩是否答应,缓步走开。
“兰姨喜欢说笑,请华姑娘不要见怪。”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兰姨是个很特别的女人。”见兰姨走远,身影逐渐消失在楼阁之中,她转过头,不期对上风御轩的双眸。
第二次了……他的眼睛很漂亮,黑色的眼珠,透着晶亮,深邃迷人,就像是幽深的大海,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首先把眼别开。她……不应该这样看人——而且是一个男人。
她垂下眼,轻咬着唇。
“华姑娘在风府住得可习惯?”男人的声音客气冷清。
“风府待客周到,多谢风爷的关心。”她顿了顿,又说:“谢谢昨日风爷派人送来的翡翠白玉兔。”
华思染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位风家主子在她、赵郡主、杜小姐三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平衡。
比如说,那日洗尘宴上,杜家小姐开口要了羽丝阁的紫纱缎。想不到隔日,风家仆人也把一匹上好的紫纱缎送进了如归居,愣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睡前,听挽翠说,同样的一匹紫纱缎也派人送给了赵郡主。
之后,她发现只要她们三人之中有一人有所要求,其他二人也会得到相同的待遇。
起初,她不信邪,于是随口提起看中风家名下琳琅阁里的翡翠白玉兔。果然,不出一个时辰,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白玉兔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她讶异之际,还要立马装出一脸心满意足的高兴样,否则不白费了主人的一番心思了吗?
当然,还有另外两只翡翠白玉兔,一只送去了敬客居,另一只进了迎宾居。
这下,她可以断定,风御轩在她们三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平衡,一种奇怪的平衡。
是怕人说厚此薄彼么?有些太小心翼翼了吧。
“华姑娘喜欢就好。”
信步沿湖岸走着。他不再开口,她亦然。
她想,他是个不善言辞也自视甚高的人,一般人在此刻即便真无话可说,也定会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来聊聊吧。例如,天气。总比两人相视无言的尴尬好许多吧。
然而此时,沉默似乎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语言。
不行,她要做点什么,这种局面让她心慌。
“风爷贵人事忙,如果没什么事,思染先退下了。”她停下脚步,面对他。
风御轩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午膳过后,牡丹园赏花一事,请华姑娘勿忘。”
“奴家知道了,谢风爷提醒,奴家告退。”华思染转身离开,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身后的男人背手而立,打量着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