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爱情传说 (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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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夜晚来临的时候,青泪流满面,悲愤的心几乎想要从那宽阔的胸膛中跳了出来,它一直不停的在他的怀中膨胀、膨胀、膨胀。

“娘!”他长长的大叫一声,却没有出声,那声音只是在心中不停的旋转着,旋转着,好像要把他的胸膛撑破。

“娘!”他跪在地上,仰望着北方的夜空,那是家乡的方向,月光是那样的美,清新如水,洁净无尘。

一张画卷正安静的躺在一张桌子上。画卷上一个魁梧的男人正含情脉脉的从纸面上望了出来,也许是在凝望着自己年轻的妻子,也许是在凝望着妻子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里所孕育着的一个小生命。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爱恋着生命,爱恋着生活。

那男人的眉毛、眼睛、脸庞……一切的一切,都是青的翻版,只是比青显得更加成熟,更加完美,更有一些男子汉的勇气。

男人就是青的父亲,北方游牧部落的首领扎尔巴。那个年老的女人,一直注视着青,在青面前死去的女人,就是青的母亲纳兰泽香。

扎尔巴的部落本是一个游牧部落,一直逍遥自在的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放牧着牛羊,四处迁徙,享受着大自然的清新和自由。然而,大商为了掠夺更多的奴隶为他们劳役,竟然派兵不断的追杀他们,直到他们全部被擒获。

扎尔巴在战争中为了保护自己的部落已经被残忍的杀害了。那时他年轻的妻子已经要分娩,他正在畅望着更加美好的生活。

扎尔巴的死没有换来部落的安全,部落所有的人几乎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那正要分娩的妻子纳兰泽香也被捕获了,在王府中生下了青。

一个奴隶在正常的状态下根本活不上十年八载的,纳兰泽香却顽强的生活了十六年。在部落里其他奴隶们的暗中帮助下,她得到了尽可能性的照顾,尽管那只是说是苟喘残延。

她始终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她要见到自己的儿子,她要亲口告诉他,他们不是天生的奴隶,他们本来也是自由的,像鸟儿一样的自由。

纳兰泽香终于在生命完结前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然而,青只是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她没有办法完全的讲给他听,让他相信自己。好在她曾经一直担心自己会死去,会没有机会见到青,因此想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在一块旧衣上画下了扎尔巴的画像,把事情的经过写了下来,并小心的藏好,以防自己万一死去,再也没有机会跟青说什么了。

现在,那画像和她写的东西,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如一根根利箭,刺进了青的骨肉里。

青的心里如滚烫的热水,要冲出盖子的遮挡一样,四处翻腾。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去,却连一声“娘”都不能叫?为什么?为什么,常常相见,却不知道那正在受苦受难的女人正是自己的亲娘?为什么?为什么,一家人安居乐业的生活要被人白白的拆散?

青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不知道应该去问谁,他也不知道应该去怪谁。

十六年的生活,他虽然只是一个奴隶,然而他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也没有谁去折磨他。爱小姐一直是那样的温情,甚至从来没有对谁大声的说过一句话。他尽管是她的一个奴隶,可是却生活的很好。王老妈子对他也一直关爱有加。

他一直生活的很好,而他可怜的母亲却只是为了能够跟他说上一句话,却苦苦的支撑了十六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娘!”他很想他的声音能够穿透三山五岳,能够震撼九霄云外,能够刺透那深深的土地,让已经死去的母亲听到他的呼喊:“娘!”

有那么一刻钟的时候,青很想逃跑,逃得远远的,离开姜府,永不再回来。

可是,他又能到那里去呢?他从一生下来,就生活在这姜府当中。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部落的人已经几乎灭绝了。即使他离开姜府,又能到哪里去呢?

“娘!”他把所有的悲痛都化成了这一个字。虽然没有声音,然而山河为之失色,天地为之动容。

当青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王老妈子正悲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睡去有多久了。

“娘。”青急忙坐了起来,习惯的叫她。然而“娘”这个平常叫起来那样顺口的一个字,此时却如万箭穿心一样的让他痛疼。他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青,醒了?喝口汤吧。”王老妈子慈爱的说。

青没再言语,低头把汤喝了下去。

“娘,我做事去了。”青喝完了汤,起身走了出去。奴隶是没有时间悲痛的,虽然爱从来没有责备过他,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因为心情不好而偷懒,不必去做事。尽管爱小姐也没有什么事情。

即使没有什么事情,作为一个奴隶,他也得时时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主人的吩咐。哪怕是很久才会想起有一件什么事来吩咐他去做。这就是主人和奴隶的不同。

青恹恹的到了爱小姐那里。

不幸的是,爱小姐也正恹恹的坐在床边上,无力的垂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去抚摸她心爱的琴,更没有想要歌舞的意思。

爱小姐看到青进来了,心中一动,有了些高兴。然而,那一点点的高兴很快就散去了。

他只是个奴隶,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为什么只是个奴隶呢?爱小姐愁怨的想。你为什么只是个奴隶呢?

青不知道爱爱在想什么,他没有问,他只是个奴隶,他没有资格去过问主人的想法。

既然主人什么也不想做,正好他什么也不愿做。他又何必想要知道她的想法呢?

两个十六岁的男孩和女孩,一个主人和一个奴隶,就这样静静的想着各自不幸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