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层,脸一下子僵了。
我把脸埋在手心,心里复杂得开了锅。病房太安静,门被轻轻推开,纪小蕊提着一个行李箱,小心翼翼进了门。
我们眼神交汇,她对我做了个口型,"醒了?"
我点头,这就算是打了个招呼。她打开行李箱,一样样拿出东西来,我看到有笔记本电脑,还有衣服、化妆品等。
我蹲下去看着她收拾,很轻地问是不是我母亲这段时间要用的生活用品。她点了点头,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我,我母亲起码还要在医院待上三天,她对待生活很挑剔,只习惯用自己的东西。
我想了想,犹犹豫豫问她,"我……我是怎么从楼顶上下来的?"
纪小蕊飞快地回答我,"顾先生抱你下来的。"
虽然我之前就在这么猜想,但知道事实后,还是被小幅度震惊了一下。我有点茫然,还有点紧张,还有点受宠若惊,感觉异常复杂,大脑无法处理这么多感情,太阳穴有点疼。
"哈,这样,"我说,"原来是这样啊……"
"顾先生对你挺好的。"她的表情和声音也微妙起来了。
我纳闷地看着她,"你在鼓励我跟他多接触?不怕我妈妈知道了生气?她可是旗帜鲜明地反对我和影视圈的人来往。"
她回头去看病床,我母亲依然在昏睡。
她松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梁导心思缜密。她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自然会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却不记得,你仅仅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她停了一下,"再说,顾先生可不是那种随便对人示好的人,你可以相信他。"
纪小蕊的声音很轻,我的脸却热了起来,心里在骂自己没用,虽然知道她说的"喜欢"和我想象的不是一码事,还是面红心跳。
床上一动。
我和纪小蕊同时朝床扑过去。她醒来的时间比医生预计的早了两个小时。
我母亲微微睁开了眼睛,脸色还是很苍白,唇却很干。我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托着她的头,轻轻喂她喝了口水。纪小蕊叫来医生,又去走廊上打电话,大概是去通知别人。
母亲眼神起初有点涣散,看了我一眼后视力慢慢聚焦,意识恢复了。
"许真。"她叫我,"许真。"
"是啊,"我说,"妈妈,你昏过去了,小蕊姐叫我过来的。"
她要坐起来,但身体虚弱,只能半靠着床,眼睛微微睁着,疲惫地开口让纪小蕊打水给她擦脸擦手,梳头。她是个很爱整洁漂亮的人,和其他不修边幅的男导演可不一样,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外表都很在意。
"不用叫小蕊姐了,我来吧。"
这病房里一应俱全,什么都是新的。我去卫生间打了热水,洗了条新毛巾,一点点帮她擦拭着额头、颈窝、双手,她素颜的时候有一种憔悴的美丽。我做得很细心,然后又扶着她,接过温水给她漱口。
她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没说我照顾得好还是不好。
"爸爸生病的时候,都是我照顾他的,"我轻声说,"妈妈,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任凭我给她梳头。母亲的头发平时绾起来,在脑后打一个髻,放下来之后才发现她头发并不短,卷卷地垂至半腰,发质也不错,但掺着若干白发。
我小心翼翼地梳直了她的头发。
母亲这一醒过来,又要投入到她的电影事业里。她不论如何都想要出院,我跟纪小蕊都苦劝无效,最后纪小蕊满脸强硬地说:"林先生已经跟医院交代了,不许您出院。"她才阴沉着脸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这并不是说她打算平心静气地养病。一部电影从筹建的那一天开始,就会陷入花钱的无底洞。拍戏耽误一天,就相当于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打了水漂。
我再一次见识到母亲的能力,此时躺在医院,她要见的人,一个小时内都出现在了病床前。
那种号召力控制着每个人。
执行导演和几位主演站在病床前,制片人孙大叔则坐在旁边,递给母亲简单的时间表。母亲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眼睛扫了一扫,用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雷厉风行下了命令,这几天内由副导演代为履行职责,把后面的几幕不太重要的场景拍掉,剧本方面则完全交给顾持钧负责。剧组的其他人显然是早已经熟悉我母亲的行事风格,犹如激烈交战的战场,无一人有异议,各自领命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那位林先生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一会儿来看我母亲,于是医院就变得不是我的久留之地。我委婉地表达了回学校的意思,顾持钧弯腰抓起沙发上的大衣。
"一起走吧。"
"好。"
天色暗下来了,窗外的天空失去了光彩,好像凋敝了一样。母亲本来精神困顿地靠着床,凌厉的视线还是朝我们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