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炀没有放弃每天的寻找,哪怕大家都决定回杭州了,他依然不放弃任何一线希望,街头他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他的师傅月阴老人。月阴老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武功造诣不用说,还善于占卜问卦,他告知爱徒,杏儿应该不会有事,劝其先回杭州再做打算。
宣王府。
这是婉儿第一次来宣王府,推托不下,只身前来。
王爷就是王爷,王府是一座豪华高大的宅子,光看门口两旁蹲着威武的狮子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气派,看来来贵气十足,里面的丫鬟侍从更是不少。而穿过长廊庭院来到大厅,大厅里布置得高贵雅致,婉儿站在大厅中央,打量着四周,竟觉得不自在,她一向从容大方,还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丫鬟已端上上等的茶点,然后伺候在一旁。
“怎么了?婉儿,怎么不坐?”朱宣脱下外袍,另一位侍侯的丫鬟连忙接过退下。
婉儿默默地坐下,道:“王府的气派就是跟一般贵族不一样。”
若唤成他人如此说,朱宣可能会觉得是阿谀或羡慕,但是这话出自婉儿口中,让他觉得有点讽刺,有点担心,他从婉儿的语气和神情中感到了不安。
他笑了笑,笑容里并没有喜悦:“这里平时都是总管和奶娘管事,其实我和宁儿过的日子跟平民百姓没什么两样。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是皇上所赐,觉得既是王爷,宣王府自然不能太寒酸。”
婉儿点点头,心神理会地望着他,他即使是贵为王爷,即使满屋子的丫鬟侍从,但是他也是很孤独的吧?
朱宣带领婉儿参观了王府,一边走一边诉说了他与宁儿的成长历程,宁儿的出走在娘娘生辰当日,皇上已经知晓,派人将京城差不多明查暗访个遍,都毫无半点音信,他这个哥哥怎能不担心?宁丫头的事先放一旁,此刻让他忧虑重重的是面前的可人儿。
“婉儿,你不考虑留下来?你真的决定就这样回杭州?”朱宣带着一丝沙哑,眼神尽是无比地留恋。
婉儿挺直腰竿,她已经思前想后考虑得很清楚了,即使是两人相恋但是现实中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她尽量不让自己透露出内心的不舍,轻轻道:“王爷,你对婉儿的情意,婉儿铭记在心,但是……婉儿家中还有爹爹,怎能就这样呆在京城。”
“我可以派人将先生接来王府,以后你们父女可以不必分离。”
“不必了,婉儿很感谢王爷能为了这样着想。”婉儿拒绝了他的提议,不是她不想留在她身边,不是她执求一个名份,只是就这样住进王府,她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跟爹爹交代。
“婉儿,你在怪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陪你,怪我没有向皇上请求赐婚,是不是?”朱宣用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这张娟秀的容颜多次出现在梦中,他知道她就是自己今生要寻找的伴侣,他不会轻易放弃。
婉儿闻言瞪着他,他怎么能如此不了解她?她是那样的女子吗?婉儿清冷的嗓音响起:“王爷,婉儿并没有怪你什么。如果你我真有缘分,如果王爷真对婉儿有心,婉儿就在杭州等着你。”
执着她的小手,将她拥进怀中,贪婪地吸取着她的幽香,他声音沙哑暗然:“叫我宣!婉儿,你还不相信我的真心吗?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如此认真过……”他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等我,婉儿,等我找到宁儿,我一定亲自到江南来接你。”
美丽的大眼突然蒙上一层水雾,婉儿将头埋进他壮阔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每一次跳动仿佛都在诉说着真心。婉儿闭上眸子,让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她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但是这一刻,她相信他!
“傻瓜……”朱宣爱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等我!很快!”
婉儿无言地点点头,泪水流得更多。
如果可以抛却那一份傲骨,也许她早已不顾一切地留了下来……
“婉儿,我爱你!”
“宣……”她含着泪花,握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胸口,让他也听到自己的心跳,那里也有她的真心。
一对相拥的身影越来越紧密,两人交缠的气息将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氲热起来,在这隔绝清冷的卧室里,婉儿无法拒绝这温柔而霸道的男人,早在交出真心的那一刻,她就已迷失了自己。今天,也许是他们最后的相处……
激情过后。
婉儿望着镜中的自己,为自己的迷失而感到羞愧,她该保持理智的。镜中那娇艳的双唇,明亮的双眼都显示着欢爱过后的痕迹,这一切突然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她咬着下唇,心里觉得又慌又堵。
“婉儿,别走,好吗?”明知道不可能,朱宣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再问一遍。
得到的仍是摇头。
“唉!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这个你戴上。”朱宣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玉佩,细心地将它戴在婉儿的脖子上,“这是我娘临终前留下来的,我和宁儿各有一块,现在我将它送给你,我发誓,此生绝不负你,否则……”
婉儿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摇摇头道:“我相信你!”
“好好照顾自己!”
“恩。”
“婉儿姐姐,你去哪了?我和小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起程。”玉罗对于明天即将开始的路程感到兴奋,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下江南呢,都说江南风光好,虽然是冬天,也该有着特别的景色吧。
“封大哥同意了?”
“对啊,封大哥今天遇到他师傅啦,老人家让他先回杭州再说呢。”玉罗敛起发光的眸子,如果杏儿姐姐也在,该多好啊。
“小东西,明天的行李准备好了?老缠着婉儿干吗?”凌斐不冷不热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又没有什么行李。”玉罗扁扁嘴,她的全部家当都被坏人抢走了,否则还能沦落到今天吗?不过,呵,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认识这些朋友。
“你们先谈,我进屋了。”婉儿绕过他们,走进屋子。
凌斐拍上玉罗的肩头,仍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小家伙真没几两肉,此回杭州路途遥远,还得赶路,他这瘦弱的身子骨,真怀疑他是否吃得消。
“喂,你从来没离开过京城?”
玉罗眨眨眼睛,道:“是又怎么样?现在不就要离开了吗?”
“江南气候好人也好,以后就住在凌水山庄吧,我可以教你武功,你还可以跟我学做生意,怎么样?”凌斐朝他挤挤眼睛,这可是他难得才有的善心哦。
“你武功很高吗?我自己也会功夫,我干吗要跟你学,就算我要学,我也可以找封大哥啊!他比你厉害多了!”玉罗就看不惯他自以为是的样子。
姐夫?姐夫的确怀有绝世武功,问题是人家心中只有杏儿,哪有时间教她这个小家伙。凌大公子不禁扬起讥讽地笑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瘦小的身子骨,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叫武功?凌斐眼神透露出极度不屑,这激怒了小丫头。
好吧,就算她武功不好又怎么样?那也不表示她要跟他学啊!瞧他那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就生气。做生意?她再傻也知道封大哥是做生意的高手,而他凌少爷嘛,游手好闲大米虫还差不多。
于是,玉罗毫不客气地回敬他同样不屑的眼神。
“小家伙,本少爷愿意教你是看得起你,要不是看你无亲无故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才不会浪费工夫呢。你要跟了我,我会好好栽培你,说不定将来你还能娶个美娇娘咧!”
“美娇娘?嘿嘿……”玉罗干笑了两声,“据我所知,凌少爷好象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吧?凌水山庄都是你爹爹打理,你又有什么可教我的呢?”
凌斐沉下了脸,这小家伙竟然如此瞧不起他?他也是一直没有用心经商而已,于是撇撇唇角,道:“回杭州后,过了年,我就要正式接手凌水山庄了。”
“咦?”
“哼,要不要跟我学啊?”凌斐瞧她惊讶的眼色,这才得意起来。
“应该说我们一起学吧!哼哼!”玉罗笑得比他更得意。
“你……行!那你就安分地做我的小跟班好了!哼!”凌大少爷重重地哼了一口气,好心还被人家不领情呢,他气得咬牙切齿。
玉罗暗笑在心,朝他的背影顽皮地吐吐舌头,嘿,他拿她的玉佩做要挟又怎么样?她欠他三件事又怎么样?她堂堂玉罗郡主可不怕他!
这两个人哪,无论何时,总是能轻易地杠上,真是冤家,唉!
该起程了。
封天炀、凌斐、婉儿和小绿,此回程少了杏儿大家都心情沉重,不过也多了一个人——玉罗,至于商盈盈,自知大家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便早日跟帮中的兄弟们离京了。
玉罗非常了解哥哥,他一定会前来为大家送行,为了避开哥哥,玉罗一大早便起床,拎着自己小小的包袱,里面有她最近添置的“家当”。她先探了探小脑袋,嘿,酒楼里很安静,大家似乎还没有起床呢,外面雾色蒙蒙,正是溜走的好时机啊!反正已经留条了,上面写着:我有要事赶去办,午时我跟大家在城外十里亭回合。——玉罗留
玉罗轻轻地走下楼梯,来到后院的门口,突然身子被一个人用力拽住,她被吓了一跳,刚要尖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响起:“你想去哪?”
凌斐提起她的领子,打量着她手中的包袱。今天他也是一大早起来,透过窗户,正巧看到这小家伙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下楼,心中一疑,便悄悄跟了下来。直到看她就要溜出后门,他才一把抓住她。
“你小声点,吓死我了!”玉罗被他拎得不得不踮起脚跟,才能顺畅地呼吸,“先放开我……”
“说,干吗去?”
她真倒霉,怎么就会被这家伙逮住呢?她睁大圆眼瞪着他,心里为自己的衰运而哀叹,她叹了口气道:“我有重要事情要赶去办完,才能跟你们一起去杭州啊!”
“胡说,有什么重要事前几天不去办,非要等到今天早上?”凌斐一脸的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你别拦着我,我赶时间啊!”她可不想纠缠到哥哥来了,还没有走掉,要碰到哥哥,杭州之行是泡汤了,她可不想计划就这么完蛋。
凌斐看她费力地想掰开自己的大手,眸子危险地半眯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拎着包袱似乎想就这样偷偷走掉,这让他非常不悦!他充满了怒气,手劲毫无放松。
“咳……咳……”运气背啊!该死的家伙!玉罗边咒骂还要边顾着不被他拎着的领子给勒死。
看她快涨红了脸,凌斐才发现自己用力过大,瞬间放轻了手劲,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是不是不愿意去杭州?想趁机偷偷溜掉?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好几次猜测,真是不可思议,他干吗这么在意?
“拜托好不好!我哪有想溜掉,我还在房间留条了,说我要去办事,午时跟你们在十里亭回合,不信你自己去看。”玉罗不满地撇了他阴沉的脸一眼,“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去办事为何带着包袱?”他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帮她带好行李。
“笨,这样才方便直接跟你会合啊!”玉罗给他一眼“你是白痴”的目光,“好啦,我真要赶时间,午时再见啊!”
“哼,你最好记住,你的玉佩还在我手中,还有你还欠我三件事没做!”
“知道啦,卑鄙小人!”她突然低下头,咬了他一口,然后趁他吃痛之际,身子迅速一转,飞奔而去。哼,谁叫他老抓着她。
凌斐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浅浅的牙印,英俊的脸上露出一股奇怪的笑容,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刚刚为啥有那么一丝担心,担心她不去杭州了而就这样溜了。
朱宣一直送到城门边,才依依不舍地跟大家别过。
一路上他都没有机会单独跟婉儿说话,两人在眼眸交会之际互相传达着不舍的浓情。婉儿别过头,没有再看那高大挺拔的身子,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落下泪来,情到别时方知浓,她的心因离别而抽痛着,但是既然这是她的决定,她自要忍受。
朱宣的眸子情难自以地追随着她的倩影,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封天炀最近一直消沉低落,兀自沉浸在失去杏儿的悲痛中,对这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视若无睹。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王爷请留步,我们就此别过!”封天炀拱手。
“封兄,我们就此别过。杏儿的事你一定要乐观,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朱宣伸出友谊之手,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传递着友情。
“凌老弟,保重。”
“谢王爷,后会有期!”凌斐施以抱拳。
婉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她深深地看了朱宣一眼,在小绿的搀扶下踏上马车,直到马车缓缓启动,她都能感受到两道热烈的目光紧紧追随。
良久,婉儿才轻轻掀起车帘,回头往去,繁华的京都已在身后消失不见,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别了,宣!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