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沫收拾自己的东西,转身便要出去,韩希伸手拉住她,那般陌生的眸色,寂寞如夜,燃着的微光好像炭火里的余烬,先她一步锁上门,拦住她的去路,“该死的,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韩希大声地喊道,愤愤地踢了掉在地上的报纸,挠头,眼中有淡淡的红丝,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所有理智,夜沫心惊,望着那扇被锁上的门,挣脱他的手,远远地逃离开。
“你以为我等你来就是为了羞辱你,呵……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夜沫,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给乔力扬吗?”韩希轻轻地,优柔地看着她。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韩总难道想扣留我吗,不然就放我回去。”夜沫恍惚地看进他瞳中的琥珀色,仿佛可以在瞬间湮灭一切,来势汹汹,有种近乎痛楚的挣扎和矛盾,但是夜沫此刻依旧深感于被朋友背叛的失落感之中,伤心之余哪还有心情去理会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在夜沫想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韩希再次拉住她,眸子黑沉,翻江倒海,这一次直接把她拉入怀里,挣扎时两个人一起退到墙角,韩希便这样捆着她,那样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压抑,僵滞的氛围当中,“我说了,等你来求我,目的没有达成,我怎么可能放你走。”
“韩希,我会恨你!”夜沫一字一句道,然而就在她启唇的时候,韩希突然贴向她,夜沫一时错愕的不知道做何反应,就在那一刻,在她抱着如同玉石俱焚心理的刹那,韩希却停住了,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克制住自己,倏地敛眉,“难道我还想你会喜欢我吗?”
虽是不甘心,但却放开了她,夜沫跌坐在地上,泪水缓缓落下,力扬,此时此刻你在哪里?而我又在哪里?你说的对,这个世上没有单纯的男女感情,是我太天真了,明知道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却以为可以做朋友。
夜沫把指夹掐入掌心,受惊地远离韩希,靠着墙壁而坐,十二月的大理石地面,刺骨的冷,从脚底抽上来,即使这个房间已经打了暖气。
她保护不了一切,公司,孩子,最后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夜沫,我什么都没有做!”韩希走近她,抱着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夜沫知道就是挣扎也躲不了,低头埋首在膝,不去理他。
韩希抱着夜沫放在沙发上,温语道:“地上太凉,如果你要哭就坐在沙发上哭吧,也许这样的发泄对你来说才是好的。”
夜沫依旧没有理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知何来的委屈,不知何来的泪水,却像是止不住地往外流,韩希斜倚在一旁的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烟地抽,眯起的双眸,一直盯着面前的女人,雾卷云涌,神色犹如刚才的傲慢冷淡,其实他一直是这样的,只是在她面前一次次的委屈求全,一次次地忍耐了脾气,而她只看到了他的散漫。
没有开窗,房间是密封的,两个小时之后,整个办公室里已经是烟雾迷漫,韩希已不知抽了多少根烟,而夜沫已经止住了泪水,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似在想着什么。
绍秘书打来电话,问韩希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韩希挂了电话,把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睨视她,“那天我看到报纸,乔力扬现在家里还养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为什么你还要嫁给他?我没有恶意,逼你来ART—W,因为我知道不用这种方法,你是不会来找我,我承认,我的初衷是想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来求我,因为我无法想像一个应该高傲的女人,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这么没有骨气地活着?为了钱吗?因为他给你钱,我知道你们家并不富裕,该死,他到底给你多少钱?”韩希越说越激动,双眼染了赤色,被烟雾熏得太久。
“一千万。”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因为哭了太久,有些痛,眼中却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依旧看着夕阳的方向,低低地陈述,“他并不爱我,我们只是契约结婚,因为在结婚的那一天,我们看到了裴萱萱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一千万,从此,我们便成为了夫妻。”
韩希直视她,那双黝黑的眸子如无月的深夜,墨汁般的漩涡,翻涌,侵袭,吞噬一切,黑漭漭的瞳仁深深地看着夜沫,嘴角抽搐了一下,再次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七年了,我喜欢这个男人七年了,在读大学的时候,从第一眼见到他,几乎就对他一见钟情,就像所有花痴的女生一样,给他写情书,还一写就写了十多页,结果他看也没有看,就扔到了垃圾筒里。”金色的夕阳下,夜沫的唇角有一抹温柔的笑容,淡淡的梨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陈述过去的事情时,原来可以这么冷静。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离我很远,根本不可能为我停留下脚步,认清了现实之后,我继续我平静的生活,只是偶尔在校园里看到他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抬头多看他一眼,那份憧憬不再是天真的悸动,莞尔一笑,擦肩而过,后来我认识了上一任男朋友,他叫陈锋,和我一样,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我一直觉得那样的爱情才是属于我的,虽然我们没有预言,但都有默契,毕业之后,打拼几年,然后像所有普通的家庭一样,结婚生子。但是我忘了,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都会变,尤其是爱情,直到他哭着求我成全他和别的女人,哭着求我原谅他,我才知道自己依旧一无所有,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又要重头开始的时候,他再次走进了我的人生,我一直认为人生很多事情是注定好的,而他就是我的劫,在所难逃。一千万,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赚到的钱,在那一刻的确盅惑了我,如同他,让我觉得就算是扑入火里的蛾,任由火焰焚毁翅膀,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夜沫突然转头看向一直盯着她的韩希,问道:“我是不是很傻,有些东西明知道不能碰,就像毒品,可是一旦点染,要停下来又谈何容易。幸福的时光是我预支的,所以我相信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夜沫回转头,再次看向逐渐隐去的夕阳,沉默,不再说话。
韩希熄灭烟头,拉着夜沫起来,夜沫挣脱,“韩希,你放开我,你拉痛我了——!”
夜沫明显感受到,韩希握着她的手僵了僵,放轻了力道,夜沫看不真切,便问道,“韩希,我们还是朋友吗?或者我该问,我到底是不是朋友?”
韩希蹙眉,哀痛的眼有一刻闪神,拿了外套拉着夜沫出去,“肚子饿了,去吃饭。”
“韩希,你真当我是你的专属用人了吗,随叫随到,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很累,没有心情陪你玩,那块土地如果你坚持不肯卖给我,我也无话可说,那是你的权利,即使你联合别人一起来对付我,我也不怪你,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玩不起,一个乔力扬,我已经精疲力竭,我不知道有一天如果我再和你扯出一点关系,会是什么样子……韩希,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就听不懂呢?我和你是不同的,你可以一掷千金,而我却为了五斗米折腰,如果你只是想玩女人,去找别人吧……”
夜沫虽然一路吵闹,但还是被韩希带到了ART—W对面的大排当,点好了餐,靠坐在位置上,温柔道:“这是我们上次约好的地方,我就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下午,今天就当是补偿我,我从来没有生气过你的失约,只是担心,今天也是一样,明天我会让秘书约好时间,那块土地可比你原来那块值钱多了,地理位置也好,以后如果开发出来,那是看不到的利益,八千万,只赚不亏,找个时间把转让合同签一下。”韩希的话虽然带了怨责的意思,却没有半分这样的情绪在这里面,反而多了请求和妥协。
“韩希。那块地……”她知道那块地远远不值八千万。
还想说什么,点的菜已经端上来了,韩希已经收去了冷冽的感觉,又是一副痞痞的样子,时而绅士,却又霸道十足,“这顿饭算你请我吃的,吃不到你破产,我绝对不会罢休。”他还真的是说到做到,点的菜全是这家店最贵的,幸好这里可以刷卡,如他所说,一餐饭下来,她这个月的工资真的要面临破产的危险了。
一直坚守着节约是美德的夜沫,怎么舍得浪费了,所以硬是扫灭了所有的美食才肯离开,出了大排当,本来想便和韩希告别,韩希已经再次拉着她上车,“韩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