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智者之殒
霍维看着脸色惨白的穆笺卓，淡然一笑，涩声道：“青龙，你放心，既然为师会亲自点破你的丹田，便有办法让你修复丹田。”穆笺卓目光一亮，但随即便黯淡了下来，要知道丹田可不比身体，这里乃是储存能量之地，纵然有庞大的天地元气，也无法恢复破损的丹田。
霍维微微一笑，伸出手，拍了拍穆笺卓的头，淡然道：“混帐小子，你在怀疑为师吗？”穆笺卓心头一惊，连忙摇头道：“徒儿不敢！”霍维瞧见他近乎本能地反应，露出一丝欣慰之意，点头道：“为师明白的。”
他抬起手轻轻一旋，浑身燃烧着的火焰，陡然汇聚到了他的指尖，在这一瞬间，通过入微之境，穆笺卓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的天地竟然又缩小了一些，原本一个房屋的大小，此刻恐怕只有一张床铺的大小了。
霍维指尖燃烧着青色的神光，喃喃道：“青龙，你信任为师吗？”穆笺卓瞧见霍维的目光，毅然点头道：“徒儿当然相信师傅。”霍维微微一笑，朗声长笑道：“好，好，为师……没有看错你！”话音方落，他指尖猛然刺出，瞬间便点在了穆笺卓的丹田之上。
顷刻之间，穆笺卓只觉得自己破损的丹田内，陡然涌入了一股清爽无比的能量，刹那之间，丹田破损的地方，居然在飞快地修复着。穆笺卓心头一喜，感受着丹田不断地恢复着，心头的喜悦也是愈加地浓烈。
突然失去了修炼了数十年的修为，这对穆笺卓的打击是何其之大，但是紧接着，这份修为居然再度回来，可想而知，穆笺卓已经高兴的快要“崩溃”了。
不过数个呼吸间，穆笺卓破损的丹田已经恢复如初，感受着体内磅礴的能量，穆笺卓禁不住吐气长啸一声，扬声笑道：“痛快，痛快……”霍维脸色苍白，看着穆笺卓满脸笑意地长啸着，身躯微微摇晃，蓦地向后倒去。
穆笺卓微微一惊，急忙伸手扶住霍维，惊讶道：“师傅，您真气消耗太大了，还是休息一下吧？”霍维看着穆笺卓焦急的模样，淡然一笑，挥手道：“无妨，为师今日高兴，哈哈，太高兴了……”穆笺卓看着霍维纵声长笑，心头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后退数步，冲着霍维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肃然道：“谢谢您，师傅。”
霍维淡然一笑，看向穆笺卓，缓缓道：“青龙，我要你……答应为师两件事情。”穆笺卓心头一凛，点头道：“师傅，请说。”霍维笑了笑，淡淡道：“第一，今后无论如何，不得毁灭紫霄宫和奇人阁，第二，记住一点，以众生为重。”
穆笺卓微微皱眉，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霍维突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抱拳道：“师傅，徒儿明白。”霍维笑了笑，淡淡道：“你这段时间，大肆挑战各派高手，使寒影阁在中原的声望已经彻底坠入了低谷，要想补救，需得极长的时间去化解这份仇恨，另外，还需要借助皇室之名，震慑住一些门派。”
穆笺卓明白师傅智谋高超，当即点头道：“徒儿明白。”霍维笑了笑，脸上的白色愈加明显了一些，缓缓道：“你……罢了，这些事情，与你说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还是不说了吧……呵呵，想不到，我霍维纵横半生，最终还是逃不脱那人的预言。”
“预言？”穆笺卓微微皱眉，疑惑道，“师傅，什么预言？”霍维沉默了许久，淡然道：“紫煞弹指现，青影流星逝。”穆笺卓思索着这十个字，脸色不觉微微变了变，下意识看了一眼霍维，但随即便收回目光，只是他的身躯已经微微战栗了起来。
霍维苦笑了一声，淡淡道：“你也粗通一些奇门之术，相信这则预言，你应该明白的。”穆笺卓摇了摇头，咬牙道：“不……不可能的，师傅，您……您修为如此之高，怎么可能会……会……”说到最后，他已经沉默了下来。
霍维哈哈一阵长笑，洪声道：“青龙啊，修为再高，又如何能够与命数相比呢？老夫为了逃脱这则预言，一直隐匿不出，甚至屡次离开人间界，但是最终，还是无法逃脱自身的情感……应验了这则预言。”
他看向满脸惊惶的穆笺卓，微微笑道：“青龙，你是否发觉，我的天阶空间，已经缩小到无数倍？”穆笺卓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彻底变的苍白一片了。
霍维笑了笑，慢慢道：“天阶空间的本源之力，方才……为师以此本源之力，帮你重新修复了丹田，而且加上为师的本源之力，你的丹田已经自成一方天地，算起来，你已经同时拥有三道天阶空间了，一个是你自己的，一个是为师的，一个是佛宗秘境的部分残片。”
穆笺卓咬了咬牙，嘶声道：“师傅，您……您将您的本源之力拿回去吧！”霍维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胡说什么？”但随即，他已然微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本源之力，是说拿就拿的了？呵呵，如今，这本源之力已经与你的丹田彻底化为一体，纵然你自毁丹田，也无法逼出这本源之力，哈哈，傻孩子，为师既然敢将本源之力给你，便已经做好了付出生命的打算。”
本源之力，乃是霍维天阶空间的最基础的力量，更是与霍维的灵魂相生相连，只要任何一方受损，都会引动另一方的损伤。但是如今，霍维居然将这本源之力打入了穆笺卓的体内，可想而知，灵魂都离开了，霍维的性命……也即将走到末途。
看着眼角淌下泪水的目光，霍维失神了片刻，随即微笑起来，缓缓道：“傻小子，哭什么，哈哈，堂堂的穆笺卓，居然会为了老夫流泪，够了，够了，老夫这一辈子，也够了啊！”穆笺卓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咬牙道：“师傅，您……您……”
明白他的心意，霍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淡然道：“为师活了百余年，纵然身殒，也足够了……倒是你，不过三十余岁，倘若修为尽失，以你的性情，恐怕会直接抹脖子自杀吧？哈哈，这么一来，老夫大耗真气的做法，岂不是白费了？”
穆笺卓顿时沉默了下来，双拳握紧，咬着牙，涩声道：“师傅……”霍维看着他泪水流淌，摇头一笑，缓缓道：“傻瓜，这只是命数罢了……”他略一沉默，缓缓道，“青龙，你还记得……当年你向为师问过的，炼化多件神兵的事情吗？”
穆笺卓微微一怔，点点头，当年在佛宗秘境中的大战中，他偶然生出一丝灵感，想要炼化多件神兵，每处穴道中炼化入一件神兵。后来回到青龙堂，他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霍维。霍维当时只是淡然一笑，告诉他安心修炼，将来等到合适时机，会将此道法门传给他的。
如今听见霍维这么说，穆笺卓心头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霍维瞧见他眼中的异色，淡然道：“老夫命数将近，此法若不传给你，又传给谁呢？”穆笺卓微微咬牙，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霍维抬起手，在他额头前一抹而过，缓缓道：“此道法门，已经用神念传给你了，另外……”他右手抬起，掌心凭空冒出一枚玉筒，递给穆笺卓后，霍维淡淡道，“这是为师以前修炼时偶然创出的各种神通，一并传给你吧。”
霍维默默叹了口气，不待穆笺卓说话，便淡然道，“老夫留下这一片天地，最多支撑一柱香的时间，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快些出去吧，否则这一片天地一旦消失，连带你也会被抹杀的。”
穆笺卓闭住眼睛，滴滴泪水淌落下来，他颤抖着双手，将霍维抱了起来，正要出去，忽然霍维拉了拉他的衣袖，淡然道：“记得，出去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阻止，明白吗？”
穆笺卓沉默了一下，仰头一声大吼，周身的空间陡然破碎了起来，待得那一片空间破碎的同时，外界众人的目光中，穆笺卓和霍维的身形也正在不断地浮现出来。
当穆笺卓抱着霍维彻底出现在华山山顶的时候，四周众人无不发出一阵惊呼，人的名，树的影，霍维称雄中原多年，挑战了不知多少家门派，实力之强，举世罕见，如今他和穆笺卓同时消失长达一天的时间，此刻再次出现，竟然脸色苍白地被穆笺卓抱在怀里，四周众人自然以为是穆笺卓击败了霍维。
也不顾四周的窃窃私语，穆笺卓将霍维平放在地上，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霍维，一股悲意从心底浮现出来，原来霍维之前数次眼露悲伤，并非是因为要杀穆笺卓，而是因为他无法逃脱那则预言。
以智扬名天下的超绝智者，到了生命的黄昏之际，却无法逃脱他人的布局，这份悲哀，可想而知……
当他将霍维平放在地上的同时，华山绝顶的半空，那一片虚空陡然扭曲起来，不过数个呼吸间，整一片天地已经彻底崩碎了，一道青色神光从那破碎中照射出来，笔直笼罩到了霍维的身体上。
就在众人的目光中，霍维的身体居然飞快地化成无数的绿色颗粒，顺着那道青色神光，涌向那片破碎之中。
远处，飞迹抱剑而起，揖首一礼，长叹道：“霍维，别了……”
穆笺卓看着霍维的身体从脚底开始，不断地湮灭着，眼中泪水缓缓淌落，蓦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霍维的尸体狠狠磕了三个头。
仙界，鸿钧宫。
身穿青袍、修长的身影抬着手，将身前破碎的虚空中飘出的绿色颗粒不断地吸入体内，待得那些绿色颗粒彻底没入他的体内之后。那道人影轻轻一挥手，那片破碎的空间重新修复如初，而他的眼眸，则重新合了起来。
长安，皇宫的龙床之上。
李世民静静躺在床上，感觉着体内疯狂暴动的真气，种种气势，在他的体内不断地产生、湮灭，随即便是湮灭、产生。龙床的一旁，程咬金、尉迟恭、长孙无忌等重臣皆站立在一旁，神情紧张地看着李世民。
叹了口气，李世民张了张嘴巴，缓缓道：“由无忌执笔，朕……朕要写遗诏。”
“朕……戎马半生，开创了大唐江山，拥山河，策名将，此生……足矣……皇位，由太子李治继承……另，寒影阁为皇室臂膀，不可逐灭，李唐皇室存在一日，寒影阁便可永远屹立于大唐江山之上……”
李世民说到这里，不觉剧烈地咳嗽起来，喘息许久，喃喃笑道：“接下来这番话，便不用记到其中了……”他看向身旁的心腹，叹息道，“朕以势杀人多年，不想如今作茧自缚，真气混乱，走火入魔，想来无需三日，朕……便可离去，望诸位，好好辅佐治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念到一事，想到后宫中那道充满仇恨的身影，身躯微震，嘶声道：“另……后宫之内，必要杀……杀……”说到此处，他的双眸陡然瞪圆，身躯一震，在此刻断了气。
东宫之内，苍盛航手中执着一卷书册，喃喃苦笑道：“是吗？唐太宗死了……这么说起来，我的使命也结束了，是应该回去了……”他闭上眼睛，过了七八个弹指的时间，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眼眸深处那时刻可见的深邃、柔和已经全然不见，只有微微的懦弱，和不知所措的茫然。
“是他吗？”诛镜虚坐在半空，看着远处那道通天神柱，喃喃问道。法神点了点头，淡然道：“是他，没有错……他，并没有死。”诛镜虚默默吸了一口气，微笑起来，轻声说道：“这么说起来，我们的布局，会更有把握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