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奴婢做的,都是奴婢做的。”
皇甫舜脸上毫无表情,声音阴沉:“既然是你,那王府便容不下你。”
“奴婢明白,后果是什么。”她轻轻地松开了我的手,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决然,我看得清楚。
我还未站起身,便看到她向着柱子,一头撞去。
血溅,当场。
我望着眼前的情景,站在原地,不敢合上双眼,滚烫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滑落。
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
我朝她走过去,俯下身子,抱起她柔软纤细的身子,淡淡说道。
“那个人用你弟弟威胁你?”
躺在我怀里的元儿,眼神却渐渐变得涣散,声音轻缓,像是飘在云朵之上。“如果奴婢一死就可以洗清姑娘的冤屈,还给姑娘清白,那么奴婢贱命一条,自然是值得了。”
我猛地摇摇头,心,那么痛。“元儿,不值得……”
“只是想请姑娘答应奴婢一件事……”她吃力地吐出这一句,眼泪,却再次流出眼角。
“帮奴婢照顾奴婢可怜的弟弟……他才十岁而已……”
“元儿,不能死,你不能……”我的眼泪,汹涌而出:“你要活下去,亲自照顾你的弟弟,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有姑娘在,奴婢也安心了。”她嘴角逸出鲜红的血,却令我心中一片空白,冷静再也不在,我只剩下惶恐。
我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回忆像是泉水,源源不绝地流出来,我无法当作,毫无情绪。我全身只剩无力,幽幽说道:“元儿,你太傻了。”
她口中的血,像是无法阻止一般,烙印在我的眼底。“能够为姑娘做件事,元儿宁愿自己傻下去。”
她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双眼慢慢合上。
我的心,一下子有了感觉。
心,开始痛。
是不是说明,我的心还在,还没有死?
雨,一直在下。
不愿停止。
她的双眼,却迟迟不愿再睁开。
情绪脱离轨道,我渐渐放开她,站起身子。
皇甫舜带着大夫迎面而来,我却毫无表情地经过他们,脚步没有停下来,走入雨中。
“你想去何处!”他低喝一声,拉住我。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的双眼,那么沉重,抬不起。但是心中不愿服输的心,却支持着我继续走下去。
我推开他的手,声音冰冷。“此事因我而起,也有人付出了血的代价,我若是再不迎战,怕是会让那个人,觉得我不堪一击。”
他却再次捉住我的手臂,声音清冷:“我会调查清楚一切,我不想看你再这么下去。”
我痛彻心扉,冷淡地回道:“王爷,这个人针对的是我,至始至终是我,而不是你。”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吗?就算是自己,也一定要别人来保护我吗?”
“这一次,我会保护自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我不再回头,安静地离开。
即使我孤身一人,也并非注定要输。
雨,湿了我的脸,我在雨中暗暗握紧拳头,走进东苑。
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温暖着自己的身体,我不会让自己,在这个紧急关头生病,令那个人称心如意。
现在,不是我混乱的时候。
我点上一盏烛火,令自己心情变得平静下来。我闭上双眼,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尽数回忆了一遍,也许,是何处出了差错也不一定。
已是深夜,我却无法支持下去了,最近的身子,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我却蓦地想起了什么蛛丝马迹,撑起身子,打开房门。
望着守候在门边的那一个俊伟的青色身影,我轻轻唤了一声。
“金凛。”
他听到我的声音,随即转过身来:“属下在。”
我淡淡一笑,柔声说道:“我想要你为我办件事。”
他恭敬地低头,声音低哑依旧:“遵命。”
……
我合上门,再也无法压下浓重的疲惫,厚厚的睡意,一波波地袭来。
怎么,你也觉得累了吗?
我敛下眉目,牵扯着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吹熄了桌上的烛火,我安静地闭上双眼,再也不去想,今日发生过的一切。
夜色,在眼底碎裂,成了寂寞弥漫。
最终,化为乌有。
清晨,我安静地打开门,没有元儿在身边,只不过一日而已,我却开始觉得身边有种空落落的关系。我的视线,短暂地落在金凛的身上,几句话带过,一切都归于平静。
已经,到了揭穿假象的时机了。
一个晚上,足够拆穿我想要打破的东西了。
“金凛,劳烦你了。”
他一贯恭敬的脸上,蓦地浮现了几丝不安静的神色。却在最终那一刻,隐没。
“保护姑娘,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我抬起眉眼,曾经有过误会,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默默的支持,还有……依赖。他,在认定的主子面前,永远是一个付出自己所有的属下。面容,性命,什么都不重要。为了自己心中的忠心,是个连命也不要的人。
我不动声色,走出东苑,离开。
雨,已经停下。
我停止了自己的脚步,停驻在这个院落门前,面无表情地叩响了房门。
“韶雪姑娘……”
开门的人,是那个丫鬟,我不留痕迹地弯起嘴角,点头回应。她的面色,稍稍有些窘迫,我自然知道,那些传闻,会不知不觉中改变下人对我的态度。但是,因为皇甫舜的缘故,她们真实的态度倒也不敢太流于表面。
丫鬟打开了门,并没有任何推托之词,安分地站在一旁。
“你来了?”
那个柔媚入骨的声音,带着几分微微的虚弱无力,刺穿我的耳朵,我微怔了怔,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她,是嫣然。
她一袭纯白色的丝绸里衣,令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完完全全地凸显出来。她半躺在软榻之上,脸色依旧苍白,脂粉未施,微微抬起眉眼,笑靥面对着我。
“你们先退下吧,我跟你们姑娘,有事要讲。”我的视线轻轻瞥过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平静地说道。
“是。”她们看到嫣然脸上的首肯表情,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我淡淡一笑,袍袖一挥,端正地坐在桌边,轻描淡写。“嫣然,溃症是否有所好转?”
嫣然脸上微微的笑意,在我双眼之中,那般模糊。“自然,若不是你给出的特殊药方,嫣然早该死了。”
我笑意不敛,轻轻吐出两个字:“是吗?”
她缓缓点点头,视线毫无痕迹地落在我的脸上,轻轻支起身子,倚靠在软垫之上。“若是嫣然可以养好溃症的话,一定会离开王府,再也不去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了。”
我依旧只是吐出飘忽的两个字,神情自若:“是吗?”
她半倚着身子,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意。“王府的复杂,我们都已经尝到了苦,不是吗?离开,是嫣然最好的打算。”
我暗暗垂下眉眼,回应道:“是,的确。”
半响之后,我再次抬起脸,迎上她的双眼,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
“若是嫣然你感激我的救命之恩,那我是否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
“请讲。”她嘴角笑意不减一分,淡淡睇着我。“只要嫣然能力所及范围之内,自当尽力。”
我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那好。”
“请你去向王爷……”我紧紧盯着她的丹凤美眸,嘴角轻掀。“向王爷认罪。”
“认罪?”她有些狐疑,柳眉微蹙,似是不解。“什么意思?你要嫣然认什么罪?”
我的身子向前倾着,视线与她持平,淡淡一笑:“我要你,去认你所犯下的罪过。”
她脸上狐疑的神色慢慢加深,犹豫地说了一句。“嫣然不明白……”
我对她的回答,置之一笑:“如果你也不明白,我相信偌大的王府,都没有人会明白我的言下之意。”
我细心地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继续说道:“怎么?要我讲的更清楚一些吗?”
“侧王妃被人下了毒,相信你该有所听闻。”
我轻轻瞥了一眼嫣然的脸,冷静地说道。“更应该知道,王府上下,最有嫌疑的人,是我。”
她颔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嫣然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也有所耳闻。”
我不以为然地看着她,问了一句:“那么,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想法?”
她脸上再无笑意,说得十分笃定:“嫣然相信,不是王妃做的。”
“那是自然……”我眼神一沉,笑意不敛。“因为,整件事,是你做的。”
她眉间的褶皱,那么深,她不敢置信的愕然神色,悉数映入我的双眼。“所以王妃言下之意,是要我去认罪?要我承认一切,替王妃你洗清不实的罪名吗?只因你救过我?要我以此回报吗?”
我轻笑一声,侧过脸,望向她:“怎么,不愿意吗?”
她神色复杂,轻轻吐出一口气,面露难色。“只是,嫣然原本准备在半年之后,就无牵无挂地离开王府,重新归于平凡。嫣然知道,也许王妃很难洗清罪名,很难找到真正的凶手,但是嫣然本不想再过这种复杂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