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他和辛鸣有相似的身世,我才想要帮他。可惜的是,金凛并不领情。
“我的王妃心肠可真是不错,或者说,为人处世实在圆滑。”皇甫舜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到底想要收服府上多少人心?还把主意打到我身边的贴身侍卫身上了?”
我冷淡地回应道:“海棠只是想帮他。”
“看来你有一颗菩萨心肠啊。”他墨色双眸中尽是慢慢的笑意,充满了嘲弄的味道。“自身难保,还想着帮人,真是难能可贵。”
“金凛是王爷身边最忠诚的侍卫,一心为王爷效力卖命,海棠自然会尽力。”
我抬起眼,小心地探问:“王爷,金凛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他的剑眉微蹙,眼里是不耐的神色:“你和他见了才几面,就如此关心他?”
“怎么,我的冷落让你受不了了?”他冷冷的眼神,似乎要把我冰封起来。“连我的侍卫也不想放过?独守空闺,竟让你这么空虚?”
在他的眼里,我从来就是如此的不堪。残花败柳是他对我的形容,闺中怨妇是他嗤之以鼻的。
而如今,他已经认定我是一个多情的女人?
甚至是,滥情?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王爷怎么想,海棠管不着。”暗暗安慰自己,不要被他的冷眼嘲讽,尖酸刻薄击败。“三年前,我的心就空了,独守空闺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差别。”相反,更加自在。一个人,一个角落,不被打扰,这样的生活也许平淡,但是没有争执。
“你对我,似乎愈来愈冷淡了。”他勾起我的下颚,饶有兴味地望着我的眼眸:“你是否忘了一些事情?”
“我没忘。”若是忘了,断不会活得如此难受,如此压抑。咬住下唇,我冷静地望着他。
“十七年华,花开正好。”他邪魅地笑着,指腹缓缓在我唇上游走:“怎么?累了?”
“王爷不累吗?”我逃开他的触碰,迎上他的眼:“王爷对每个人都如此多疑?真正累的人,是王爷吧。”
他半眯起眼,眼里闪动的是莫名的火焰:“上官海棠,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我这么说话,真不愧是上官启的女儿!”
“王爷,请你不要把我爹牵扯进来。”我压制住心底的冲动,直视他的脸:“要罚我,多说无益。”不想多说什么,他要看的,我让他如愿。
他冷嗤出声:“是吗?短短时日,你便已如此乖顺了?那好,你就这样跪着。”他紧紧按住我的肩头:“听说上官夫人可是一位严母,教导你可从不手软,我这样罚你是否过轻了?”
我冷眼看他,眼前突然浮起那日他看着我一身染血,无动于衷的冷漠神情。“王爷你自有主张,何必问我?”
“若没有水的滋润,海棠花可以坚持几日?”他的眼里,划过一抹残酷的颜色。“这次教训,是要教你不该顶撞我。”
他缓缓压下身子,冰凉的唇在我的耳边擦过:“海棠,你真的不该违逆我,知道吗?”他轻柔地念着我的名字,仿佛是最致命的蛊惑。我的身子变得僵硬,茫然地望着他。
“你的眼神,有的时候,真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一尘不染的仙子,还是……”他的手掠过我的长发,猛然勾住我的脖颈:“还是经验丰富的荡妇?”
他的话把我暂时的虚空一扫而空,心痛,却还要忍受。“王爷心中自然有一个答案。”他对我的怀疑,让我再次不安起来。
“整个京城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上官家三小姐可是个古怪精灵,顽劣贪玩的女子。”他的手慢慢拂过我的脸颊,眼神停留在我的脸上:“而你,却是冷静从容,心静如水。你说会不会,我娶的并不是真正的上官海棠?”
他的笑意在嘴边渐渐扩大,他的戏谑,我却听得清楚。“若我说,我并不是上官海棠,又会如何?”
“若你不是,那上官家自然也逃不了干系。”他满眼笑意,用着一种近似哄骗的语气:“不要这么害怕。我知道,你就是上官海棠,最真实的上官海棠。”
“王爷怎么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我淡淡一笑:“王爷忘了我擅长演戏?”
“可惜,就算你骗得过所有人,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他嘴角轻掀:“真正会演戏的人,是让你产生怀疑之后,还会不断骂自己,指责自己,怎么可以对那个人起疑心。但你却不知,一切都只是最美丽的幻象。”
“王爷似乎深有体会。”我回应道,在心里暗暗揣测,他的话,是有所指还是……
“剥掉一个人的层层伪装,看那张面具后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纤长的手指划过我脸部的边缘,眼神阴鹜,声音清冷:“你不觉得有趣?”
我感受的到他手中的冰冷:“王爷你的脸上,是不是也带着无形的面具?”
“怎么?对我感兴趣?”他淡漠的眼光冷冷的掠过我的脸:“难道你希望我的真面目是温柔如水?要我善待你,而不是折磨你?”
“只有受过伤害的人,才会试图把自己变得强大,厌恶软弱。”
我不以为意地吐出这一句,余光撇过他的脸,想窥探他的反应。是他天生便冷酷,抑或是实在擅于收敛自己的情绪?在他眼里,我见不到一丝闪躲。
“喔?”他好整以暇地望向我:“你是在说自己,还是影射谁?”
我收住自己的视线,隐忍地垂下眼睑:“海棠并没有指名道姓的意思,只是如是说。”
“你这副欲说还休,小心委屈的样子,若是别人,一定是会好好怜惜你。”他顿了顿,肆意大笑:“可是,我不会。面对我这样一个废人,太不值得对不对?”
“相反,海棠觉得很值得。”我笑道:“海棠容易冲动,王爷可是把我训练地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像自己。况且,王爷,废人两字,实在过重。”
他的语气,绝对不是妄自菲薄,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赋予他源源不断的气势……他从没有主动提起他的双腿,今日为何会说起?满腹的疑惑,压过了心底不完整的忐忑。
“过重?”他强硬地固定住我的脸,逼我看着他的双眼:“在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笑着:“我若否认,王爷就会相信吗?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在他面前,我懒得争辩。因为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
我自嘲地笑道:“也许,海棠更像是一个废人,一事无成。”
“昨夜,你和皇兄说了什么?”他蓦地话锋一转,这句话却让我力不从心。当时,他不是早就回屋了,为何会看到我和皇上交谈的一幕?
难道,这府中,有人监视我?
笑意一敛,我冷然说道:“皇上自然是想看看,海棠有没有恪守本分,好好地当这个王妃。”王妃这两个字,太难说出口。
“或者你少说了什么?”他神色冷凝,紧紧望着我。
我怒气相向:“王爷你是要提醒我一下?”我明白,若他说出来,那么我更要防备周遭的任何人。他到底在我身边替我安插了哪个人,把我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他?
“你自己说的话,心里清楚。”他决然回道,手控制着轮椅,向门外移动:“今夜,你就跪在原地,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起身。”
罚跪?实在是一个没有新意的惩罚方式。不像我娘,每天变着法子罚我,绝对不带重样的。我扁扁嘴,之前我曾经跪过一宿没睡,也不见得会垮掉。
“替我看好她,还有她不许进食,不许喝水。”他冷酷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寒冷。我明白,这是他在吩咐元儿,不能让我有偷懒的机会。
“若是她不经我同意,便起身,你知道王府不会留下任何没用的下人。”
不许进食?捅一刀都死不了,我看自己是命硬的很,老天不会随便把我的命收回去。进了王府,事事不顺心,我原本食欲便差,少吃几餐,又怕什么?
我跪在泛冷的地上,即使是寒气侵入肌骨,也不愿移动位置。娘说,我虽顽劣,但是受罚的时候脾气倒是倔强,不肯轻易低头。
太好胜,太强硬,是我的弱点。
所以,他不需要找人看着我,即使是把腿跪到麻木,我也不会偷偷站起来。娘说,我这个脾气和年轻的她很相像。我的认罚,并不是在心底认罚,不是惩罚自己,而是惩罚罚我的那个人。所以,很多时候,她看的也不好受,但是两个脾性相似的人在一起,更是不会想要率先低头。
我和娘,那么相似,对立了这么多年,却分不出输赢。我痛的,是身体,而她痛的,是心里。
只是今日罚我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管着我念着我的娘亲了。而且,他不会有别的感受,譬如说,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