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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个种植果树的农民

第 14 章 一个种植果树的农民

葛萱是典型缺乏防危意识的幸福人种,她竟然会以为,江齐楚他爸的到访,真的就只是拿自己这个正面例子激励教育儿子,于是也跟着致力于说服江齐楚,让他听家里安排上高中,心道这就算尽了力。直到和家人把吃饱喝足的江家父子送出门,江盛落下车窗说:“那叔就把这小子交待给你了,葛萱,你该咋直溜儿咋直溜,他敢不听你的,你给我打电话。”

满脑子都是明天同学会的葛萱,冷不丁被点到,左右一看,爸妈和小棠都正瞅着她,她则完全没搞清状况,指着自己的脸,“啊?”

江盛又说:“我是年年找老师给他补,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他根本就不知道咋学,估计现在连小棠的水平都赶不上。你也不用问他哪儿不会,就从最基础的开始撵吧,我不指他一口吃成个胖子,你就教教他,你是怎么学的,让他能学进去就行。”

车子开走了,袁虹叹口气,“也真够愁儿的。你说考了那么点儿分,那不就是干脆啥也不会吗?一个暑假俩来月,再撵能撵到哪儿去啊?”

葛冬洋点头,“那也不能干挺着啊,学进多少算多少呗,总比上了高中老师讲的一字儿听不懂强,三年坐下来也够遭罪的了。”

葛棠同情地看着姐姐,“赶紧给你班同学打电话,说明天散伙饭吃不了了。”

袁虹说她:“要是从初一的开始讲,你正好也跟着听听。”

葛棠为人慈悲,“那多刺激江哥啊!还是算了吧,我开学了好好听讲,肯定落不下。”

葛萱眨巴着两只眼,企图以拒绝听懂的反应,来面对自己不愿接受的现实。

熬过了一个补课的寒假,还想这个暑假可以肆无忌惮地玩,结果莫名其妙被一个累赘给包下了。从仓房里找出原以为再不会用到的初中教科学,翻了两页,葛萱突然很想吐。强忍着,打算等江齐楚来了,当他面吐出来。

后院大门响,葛棠去开门,江齐楚背着巨大个儿的书包,耷拉着双肩站在门口。葛棠喷笑,“你好像嫁到我们家了,带这些东西干啥?”

江齐楚对她的挖苦还以无奈一瞥,“全是书。”而且是他爸托人买来的新书,从初一到初三所有考试科目的课本。放下来不慎砸到脚,脚指甲都砸紫了。

葛棠大喜,“我上中学不用再交书费买书了,你这些用完了都借我吧。”

“嗯,我爸也这么说的。”

“那你干净点儿用着啊,别往上乱画。”

葛萱听她越说越像说自己东西似的,匆匆赶她,“葛棠,你不要跟你们同学下屯子玩吗?再不走,到那儿天黑了。”

葛棠惊呼一声,“我得走了,江哥,你好好学习啊。”跑回房间拿顶小凉帽,边戴边跑了出去。

葛萱追到门口喊她,“给我带点儿香瓜回来——”也不知她听到没有,担心地返回屋子,江齐楚正吭哧吭哧把那一包书拖进方厅。两人相对无语了一会儿,葛萱认命了,撑开桌子,说:“小屋太暗了,在方厅学吧。”

江齐楚从包里把书本纸笔书一样一样拿出。

葛萱翻下语文课本,不会补;再翻代数,没几章就是解方程,跟小学联系太大,不好补;最后拿起他崭新的英语书,“我给你补英语吧。”英语是从初中才开课,相对说来历史还短暂一些。葛萱想起江盛的嘱咐,问江齐楚:“字母你能认全吧?”

这要换成别人这么问,明显有骂人的嫌疑。江齐楚清楚葛萱没有侮辱他的意思,还是稍微受了点打击,长呼一口气,“能。”

葛萱点头,又问:“音标呢?”

“写不出来……不过认识。”

“那就行,我给你讲基本句式吧,完了剩下的就是背常用单词了。”

句子一列出来,全是最简单的,感觉江齐楚一下就会了,只是不认得单词。葛萱实在不懂怎么讲下去,翻书念起课文来,边念边让他翻译,生词就讲几遍用法。初一上学期的英语课程,两个小时就过完了一遍。

葛萱觉得进度太迅猛了,容易给人造成应付的错觉。可是让他做课后习题,半本书做下来,七七八八竟也对了大半。解释为入门课程的简单,打算稍做休息后一鼓作气,把下半学期的也讲了。

两人去前院的树下摘樱桃吃,江齐楚个子高一些,站在凳子上,负责收获她和小棠平时够不着的上半部区域。葛萱替他扶稳凳子,手里捧个小盆在下面接着果实,见到特大个儿红透的,吹去上面浮灰就塞嘴里。吃得没有摘得快,盆子很快就满了,江齐楚跳下来,小心翼翼避着脚下的菜叶。

今年雨水厚,樱桃结果也多,但似乎没有去年的味道好。

江齐楚说是因为树龄的问题。“这种树的寿命短,只有中期几年结的果才好吃。早期的酸,晚期的硬。”

“是吗?”葛萱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你家承包那山不是没种成果树吗?怎么知道这些?”

“小时候在林场住,那儿什么果都有。”江齐楚捏着一颗樱桃,“还有像这么大个儿的山野果,叫托巴,灌木柯子里长出来的,比樱桃好吃。这两年回去都不好找了。”

他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会神采飞扬,跟平常蔫巴巴的江齐楚判若两人,葛萱小学与他同桌,那时就发现他有这个特点。他对乡野的描述生动,果树啊,山花啊,草柯里的蛇虫啊,桦树上的小松鼠啊,惹得葛萱回家就让爸带她去看。葛冬洋没时间,袁虹又不理她这些无聊请求,她只能继续听江齐楚讲,然后向往。

上了初中之后,也有同学家居乡下的,放假的时候,葛萱跟着去看了几次,开始是新鲜好玩,后来每次去都是一样的景致,也就不再稀奇了。感觉实景反倒不如听江齐楚说的有趣。

聊了一会儿,葛萱说:“再把刚才的顺一遍,要是能过的话,咱看下一册吧。”

江齐楚拿把美工刀,正把一些泛黄的枝尖切下来,听到她的话,立马大眼黯淡,一副被打回原形的惨相。

葛萱看得好笑,“你就那么不爱念书?”从刚才的进度看,他并非没有基础,也不是不会学东西,只是不愿。葛萱问他:“你很想回林场当农民吗?”

虽然说不出人各有志的道理,但是在考大学和当农民两方对比下,江齐楚的选择显而易见。葛萱没有瞧不起农民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发问,她想知道江齐楚的真实想法。

江齐楚并没正面答她,却说:“我就希望我们家那座山能种树结果,特后悔捡下来那石头块子下山乱蹦哒。”说着抬头看葛萱,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她听了做何反应。

葛萱耸耸肩,忽然想到了许欢,心不在焉说道:“种树的话也挺好,起码你妈也懂这些技术,可能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许欢也没有考大学,可她断定他学习成绩不会差,且家里也算书香门第,那又是为什么放弃升学?

半晌没听到江齐楚说话,一抬头见他正思绪莫辨地盯着她看,葛萱一拍脑门,心怪自己胡说八道触及他不快的记忆。屋里电话适时响起,铃声顺着敞开的门窗传出来,葛萱二话不说逃离肇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