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这种姿势,为什么偏偏是以这样的形式对视,同样泼墨于湛蓝的背景,滞留在绿荫的标题栏,凭什么他要比我高出一米。一米的距离存在于我无法攀触的高度,更没有可供我踮脚的梯台,就算在狭窄的小巷,哪怕是在街角也比我这样吊在半空中强啊。
夕铃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拉上来后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问道:“为什么偷看我睡觉?”
“什么!”她失声。“这儿明明是......是我的专用席。”她呼吸急促,还没从刚刚的险象中缓过气。无节奏的喘息,轻香被一带而过。
夕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她道:“原来你一直在这个地方睡觉?”但这在别人踏足新大陆之后的发现让他的懊恼更胜吃惊。“废话!”艾琪没好气地瞪着他,显然把自己失足的原因都怪在了他身上,再加上刚那一幕场景的不协调,归结责任于其一身。
“那你应该早点把这个地方告诉我。”他双手环头,重又靠回树上合上了眼睛,艾琪为之大跌。“其实这样的距离并不高,早知道就让你直接掉下去了。”一脸睡相的他轻吐出这句更令人喷血的话。
他那令人捶胸顿足的高姿态让艾琪想把自己之前所有对缘分的期盼碾成粉末直接吞回肚子里。如果可以顺带把眼前这个家伙一并吞掉她更会毫不犹豫。
“你......”刚想发飙的她突然顿住,第一时间准备好的贬义词就这样代替了缘分的粉末被咽了下去,少了上下窜动的喉结,只听见咕嘟的一声。
他疑惑地睁开眼。
“糟了,快走!”艾琪一把扯过他。
“喂,喂!你这女人要干什么,啊~”一道人影惨叫着从树上跌落,紧接着,艾琪从树上滑下,飘逸的身法再次证明这个地方是她独占已久的大本营。“这样的距离并不算高,这可是你说的。”艾琪得意地望着正在拍打身上尘土的他。
“你这女人......”
“苏艾琪!”声音中气十足,宏亮而沉闷,两人同时被震慑。“快跑!”说完这句艾琪早已跑出老远。
还没反应发生什么事的夕铃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高举扫把的老丈正向自己冲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向艾琪跑去的方向飞奔。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一点没错。
“站住!苏艾琪!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这棵是年近百年的校树,你竟敢在上面睡觉,学校的风气,纪律,尊严还有校规都被你亵渎了!站住!都给我站住!”后面的老丈仍不依不挠,声嘶力竭地追在他们身后叫喊。
“该......该死,那老头的体力怎么会那么好?”疲于奔命的夕铃不时回头观望,估算着那位老丈与自己的距离。更为自己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最佳瞌睡场所却仍未逃脱长跑的厄运而暗暗气恼。
艾琪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他顿时语塞。脚边低扬起一道灰尘,沿绕他俩逃命的轨迹。
两人跑到了操场角落的一片竹林。云,悠悠地飘过,一定被归为直线的位移,过程也许是道弧线,比最终的计纳多出的行进的辛苦,却被忽略。
“甩......甩掉他了吧。”她双手撑膝,连连喘息。
一个深呼吸,坐靠在竹边的夕铃微闭双眼:“应该......甩掉了。”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翠竹挨着他的后背依旧傲然直立,看不出丝毫的弯曲。就像是一个粗心的画师画出了一张不符实际的画,却意外地收获了掌声。
“呼~”如释重负,艾琪也找了片干净的地方坐下。竹叶零星地落下,一片,两片,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饰放在她头上,些微的轻压,有点迷眩。
安静得像是隔绝了时间的流逝,彼此听得见对方的呼吸,急促,无节奏,渐渐均匀如吐纳。不知过了多久,夕铃挂于右膝的手腕微抬,瞟了眼手表,随后支身站起,无意间发现一旁的艾琪脚上没有穿鞋,殷虹的液体从被污垢沾盖的白袜上蔓开。醒目的红如同一根细针扎向他的眼睛,徒劳地,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