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厢房内
西陵殇坐在软椅上,面色沉静,薄唇紧抿。
在他的前方,跪着的是婴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用绢子擦拭着眼泪,几度哽噎。
吴昕抱着胳膊靠在屋内的一根木柱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她原本不想,也没兴趣搀和他们两人的事情,但是西陵殇要她留下来,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耐着性子站在这里看戏。
“王爷……妾身对不起王爷!”婴宁勾着头、吸着鼻子,不时抬起眼角偷睨着西陵殇的神色。
西陵殇静静地看着她,黑眸里无一丝情绪,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似乎只是在等着她继续。
“妾身……妾身其实是给皇后娘娘做事的人。”
吴昕有一些震惊,不是因为听到她是皇后的人,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闻,而是听她亲口跟西陵殇承认自己的身份,却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就在她以为一场暴风骤雨就要降临的时候,西陵殇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依旧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无一丝讶然、无一丝难过、甚至无一丝怒意。
吴昕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那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背叛,她还被丢到后山的鹰潭,显示被鹰群啄食而死。
而今日,面对婴宁,他却云淡风轻地没事人一般,似乎只是听着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吴昕不明白,他到底是悲愤到了极致,才会反常至此,还是因为他深爱着这个女子,舍不得追究她的一切?
西陵殇的反应,连婴宁自己也觉得甚是意外,她抿着唇,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心里忐忑无比:“王爷,妾身也是没有办法,妾身是被逼的……虽然妾身是皇后的人,但是妾身从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
听到这里,西陵殇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垂下眸子,勾起唇角,冷笑一记:“是吗?没有伤害本王,只是伤害本王身边的人,对吧?”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气,却让人完全不敢直视。
婴宁浑身一抖,眼中的泪水再次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她抬起眸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眉眼之间笼罩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哀愁,“妾身…….妾身…….”
她原本想说,那都是因为爱啊,因为妾身爱王爷啊,可嘴唇嗫嚅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见她语无伦次,西陵殇慢慢站了起来,踱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本王问你,彩霞是你的人吧?”
彩霞?
吴昕一怔,放下胳膊,离开木柱,转过身来,看着婴宁。
婴宁垂着头,艰难地点了点,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阵轻颤,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无心去刑场救岳篱的事,是彩霞告诉你,然后你将消息送给皇后的。”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口气笃定、寒凉。
婴宁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马上又接着说道:“妾身并没想过要害无心…..哦不,王妃,妾身只是通知皇后,有西隅的残党会劫法场,让他们提高警惕而已。妾身从来没有将王妃真正的身份说与任何人,从来没有。”
“那你的意思,本王还得感谢你不成?”西陵殇冷笑,衣袖一挥,直起身来:“而且事实上你却是害得彩霞失去了舌头、无心差点丢了性命。”
吴昕睁着大大的眸子,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彩霞那么好、那么善良,怎么会出卖她,怎么会是婴宁的人?
怎么会?
要不是婴宁亲口承认,她打死也不会相信。
她一直以为西陵殇割掉她的舌头,是因为将自己的事情迁怒到了她的身上。
谁知,竟是这样的。
婴宁自知理亏,垂着脑袋、不再言语,只是不断地吸着鼻子,拿着丝绢,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西陵殇冷瞟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跟本王承认这些?”
“不是的”婴宁抬起头,美目已有些浮肿,“妾身是来告诉王爷,皇后要对王爷不利,已经在王爷前往玉山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杀手。”
西陵殇一怔,他虽然人在启影,但华安每日还是会通过各种方式将朝中的消息传递给他,他已得知太子西陵恒已经领兵在赶往启影的路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香茹那个女人居然已经沉不住气了,这般要置他于死地。
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回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婴宁:“你是她的人,为何要将这个消息给了本王?”
婴宁苍白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目哀戚,“王爷真不知道吗?妾身早已是王爷的人,王爷是妾身的天,是妾身的一切,王爷生,婴宁生,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婴宁即使活着,也是了无生趣。”
闻言,西陵殇眸光微闪,竟情不自禁地偷瞟了一眼旁边吴昕的神色,见她双目怔怔地站在那里,像尊石像,心里禁不住有些微失望。
他转身朝婴宁挥了挥衣袖“起来吧!都早些休息,明日重新找条路上玉山。”
说完,就径直出了婴宁的厢房,朝一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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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质楼梯的拐角处,吴昕疾步跟上了他。
“有话要说?”西陵殇缓缓转过身。
吴昕迎着他的视线,目光灼灼:“侧王妃有问题!”
不知为何,虽然婴宁刚才的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忏悔得合情合理,但女人的第六感觉告诉她,有哪里不对,可是究竟在哪里,她又是说不上来。
只是隐隐觉得,她有问题,她一定有问题。
看着她认真而笃定的样子,西陵殇哧然一笑:“是有问题,她刚才也说了,自己是有问题的。”
吴昕抿了抿唇,为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而有些生气:“她真的不简单!”
西陵殇勾着唇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夜已深了,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上玉山呢!”说完,便又转身往自己的厢房那边走去。
“王爷不信我?”吴昕眸色一黯,觉得满腹都是委屈。
西陵殇脚步顿住,没有回头,低低地一声叹息,似有似无,“人生总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以前的她不是这个样子,如今也不过是用错了方式……”
他原本还想说,婴宁对本王,就像本王对你一样,都是因为爱,却用错了方式,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不是一个擅于表达自己的人,从来不是。
吴昕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是那样的陌生,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去包容一个人了?
或许……
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婴宁吧?王府里唯一一个可以留下他孩子的女子。
她牵起唇角,苦涩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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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在启影的西郊,要前往玉山,必须经过西郊很大的一片密林。
密林里都是翠竹苍梧、参天大树,十几个黑衣人站在粗大的枝干上面,将身子掩在浓密浓密的树叶里。
山风吹过,树叶婆娑,黑色人影若隐若现,整个树林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杀气。
骤然,静谧中有细声的对话传来。
“听说那个四王爷不从这里走了,我们还有必要这样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从这里走了?”
“那不是说娘娘已经将要在这条路上刺杀他的消息故意放出去了吗?他就不得不改走水路。傻子才会从这里走。”
“当今的四王爷是何等角色?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对付他,娘娘就是料定他偏反其道而行之,还是会走这条路!”
“哦”
众人静默了不久,似乎又有声音响起。
“你们说,如果真走了这条路,我们十几个人能对付得过来他吗?”
“放心,光码在路上的炸药就可以将他置于死地。”
树林里又恢复了一片静谧,一群人隐没在里面,就像没了声息。
他们就是皇后李香茹派过来的杀手,李香茹将消息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婴宁,目的就是想让西陵殇走这条路。
因为多年的暗斗,她了解西陵殇,他一直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越是说这里有埋伏,他越有可能走这里。
再说,在这里刺杀远比在水路上刺杀要容易得多。
而且她知道,如今的婴宁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虽然有些事情还是站在她这边,但如果真要是说要了那个男人的性命,婴宁断然是舍不得。
所以她也没有将真正的部署跟她说,她相信,只要牵扯到生死,婴宁是宁愿背叛她,也一定会将消息送去给西陵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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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气氛十分诡异。
西陵殇薄唇紧抿、脸色沉静,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璧的大手拿着一块锦巾优雅地擦拭着一柄长剑,阳光透过小窗洒进来,在森冷的剑身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吴昕一直别着头,冷冷地望着窗外,不发一语。
婴宁一会儿看看西陵殇,又一会儿看看吴昕,一副想开口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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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chenzixin0705亲的花花,谢谢!
下一章会很惊险,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