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不见天日的山洞,阴暗潮湿,吴昕拾了一些枯叶铺在一块比较干净的地上,蜷着身子坐在上面。
眼前再次晃过西陵殇大掌击向她的胸口时,清冷无情的脸。
原本以为早已麻木的心再次被排山倒海的疼痛覆盖,她想不通,为何自己这般对他,他却能绝情至此?
其实,决定去救岳篱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未来。
倘若能救出岳篱,她便和他从此归隐民间;倘若失败,那她必定会死在法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将她推下了深渊的人竟然是他。
如此看来,她在流芳阁留了那封,希望他看在她出生入死的份上,三年后能放过她师傅的信,也不过是痴人梦想。
夜笼罩了下来,原本就阴暗的洞中彻底黑得不见五指。
吴昕又冷又饿,抱着胳膊往枯叶堆了缩了又缩,她想着,熬过今夜,明日得找出口出去。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投进洞口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起身,想趁洞口投射进来的光线,找找看有没什么可以吃的果子,身体却在这时极度地不舒服起来。
她才想起,该是吃药的时辰了。
摸摸袖口,却发现广袖中空空如也,那个她随身携带的药盒不见了,猜想着应该是坠落的时候从袖中滑了出来。
她又来到老树的边上找了一圈,遍寻不见。
现在怎么办?
她颓废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眯眼看着洞口,满心绝望。
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雌蛊慢慢地躁.动起来,在她的每一根血管里面叫嚣,直至彻底地疯狂。
她大汗淋漓,满脑子都是西陵殇的影子,他的音、他的容、温柔的他、冷漠的他、沉静的他、绝情的他,过山车一般在她脑中纷呈交替。
一千是安全的距离,超过的一千的一分一毫,就会生不如死。
她又一次生不如死。
紧紧咬着唇,她握紧了拳头,发白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的肉里,她嚎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直到喉咙沙哑、直到泪流满面,体内的雌蛊却一分都没有消停,更加疯狂地噬咬着她的骨血。
她猩红着眸子,发疯了一般,用肩膀一次一次撞向坚硬的洞壁,撞累了,就停下来,一点一点狠命地抠着墙,抠累了,再撞。
直到冰冷的石壁上血迹斑斑,她的两只胳膊都脱了臼,她才终于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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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光轩里,婴宁坐在桌旁,双眼无神、面容惨淡,桌上的盘子里是早已凉透的桂花糕。
她在这里坐了一夜,也等了一夜,西陵殇竟然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事情远不止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低估了西陵殇,也低估了那个女人。
小云疾步走了进来,“侧王妃!”
“怎样?”婴宁没有回头看她,冷冷地问到,一早她就派小云以送礼物给皇后之名,进宫去打探消息了。
“王爷根本不在宫里!”
果然不出所料。
婴宁脸色一白,颤抖地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在鼻下轻嗅,骤然,衣袖一扫,哗啦啦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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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啊!
吴昕的小脑袋又朝那个暖暖的、软软的地方蹭了蹭。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孤儿院里,冬日的早晨,她们几个孩子争着要窝在女院长的怀中,听着那个慈祥的妇人一遍一遍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
那样的生活,简单、安逸,却又离记忆那么遥远……
西陵殇看着怀里不停梦呓的女子,心痛不已。
他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用绳索将自己送了下来。
虽然,她拼了性命的救岳篱真的让他很生气、很生气。
但不知为何,气归气,一看到她,他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也就是昨日,他在山下的潭水中遍寻不到她的身影时,那种从未有过的焦虑和惶恐,终于让他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在他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
直到他顺着绳索下来,直到他看到了那棵老树,直到他来到山洞,看到她真的在里面时,那颗一直高悬的心才终于安定。
但是当看清她的样子时,却是心中再次大痛,几乎不能呼吸。
她倒在洞壁边上,蜷曲着身子,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满脸是未干的泪痕,如同一片破败的树叶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深深陷入了昏迷。
他缓缓蹲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发现她的胳膊在两边乱摆,才知道她的双臂已脱臼,十个手指的指甲也全部脱落,根根指头血肉模糊。
看到石壁上那斑斑殷红的血迹,就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昨日崖上他出掌的那一击,其实空有架势,没有内力,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繁穆里看而已。
今日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想即使被繁穆里带走,也不会将一个人折磨成这般样子吧?
轻轻地抱着她,将朝服盖在她的身上,他不忍心唤醒她,甚至连想将她脱臼的胳膊接起来,他都没动。
等吴昕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黑暗中,她睁大眸子,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强劲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撞进耳朵里,暖暖的温度让人迷恋。
“啊!”她大骇,忙不迭挣脱弹跳开来。
“是本王!”
低亘暗哑的声音在洞中带出一丝回响,那样熟悉,竟是西陵殇。
“你……你怎么在这里?”吴昕警惕地往后面的洞壁缩了缩,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方向。
西陵殇没有回答,径直起身,将洞外面的枯枝拾了进来,堆在一起,取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
洞中顿时大亮了起来。
吴昕缩在那里,抱着他的朝服,静静地看着他将一根棍子拨着柴火,火苗越烧越旺。
跳动摇曳的火光照在他绝艳的脸上,忽明忽暗,让她一时猜不透这个男人心中所想。
他是怎样下来的?为何要下来?
是来救她吗?如果是,为何又要无情地将她推下来?
又添了几根枯枝,西陵殇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就朝她走了过来。
见他伸出双手要抓自己的手臂,她想冷声制止,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两声脆响,双肩的骨节处瞬间一痛。
“接好了!”西陵殇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接着又回身,坐在了火堆的旁边。
原来是替自己接脱臼的胳膊的。
吴昕试着活动了一下双臂,眸光四下乱飘,说实在的,她一下子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这个男人?
“过来坐吧!”西陵殇面色沉静,黑眸觊了她一眼,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吴昕撇过脸,继续坐在那里未动,理都不理他。
西陵殇勾唇淡笑,侧首望了一下洞口,挑起眉角:“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个山洞是野兽出没的地方。”
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昕却是已经以顺雷不及掩耳地速度,起身奔了过来,挨着他旁边坐下。
可一坐定,她就发现自己上了这个男人的当,昨夜她一人为何不见遇到野兽?
野兽出没?
估计就他这只冷血的野兽吧?
“让本王看看你的手!”
西陵殇握住她的手腕,端详着她血肉模糊的手指,蹙起眉心。
他的手很暖,暖暖的传递到她的腕上,让她不禁想起昨日,她第一次坠崖时,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也就是这样的温度。
可后来呢?后来他又做了什么?
心中一凉,她冷冷地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