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轿内,我手中棒着三盒自制的‘迷你麻花’,浮想联翩,华湘和春菊随轿候着。才入宫三天,宫里宫外‘云’风不断,我成了所有人话里话外的中心。我这只宽宽的箭靶已高调地立了起来,不知道那背后放冷箭的人是不是准备随时再补上一箭,又或者新的对手会被引来狂射一气。我不傻,雪灵的死没有完,巫盅的冤没有完,西红的刺杀也没有完,一切的一切都还在我心底盘旋,我眯着眼,是为了更好的观察暗藏起来的对手。我等候那一天的到来。
这样一想,我不禁轻哼了一声,轿一落地,我从容踏出,华湘、春菊准备来扶我,被我示意退至一旁。这是正阳宫,皇后的居所,我不能在这里处了弱势,即使她地位最高,我地位最低。于是,我仅让他两人候在宫门前,独自一人随宫女进见。
“禀娘娘,沐彩女到了。”引路的宫女在殿外报了一声。殿里传来一阵孩子简单稚气的声音,接着镇静的声音响起,“请她进来吧。”
我领命入殿,步入正中,见皇后坐在垫着锦垫的椅中。一旁的嬷嬷怀里抱着挥动着一双玉嫩小手的小公主,我当即跪倒在地,道:“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谢皇后娘娘的赏赐,见过玉公主。”
“沐彩女,请起吧!”她单手向上一抬,算是赦我起身,另一只手拨弄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环形玉佩,时不时地用玉去逗引着小公主,惹得小公主欢笑不断,总伸手去抓玉,温馨地叫:“母后,我要玉……”皇后的脸上笑容朵朵,身为人母的骄傲与关爱将她衬托得越加端丽冠绝,那种受过传统洗礼的简练与沉静较我初识她时更浓厚了。也许身处皇家,像她这样的女人才能坐得住吧,换了我,我怎么会受得了与这许多人争抢夫君,还要大大方方地为夫君的妻妾排忧解难,维持皇后的尊严?
我起身,将一盒‘迷你麻花’亲手送上,静仪端态地说:“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迷你麻花,权当是臣妾对您的一点小小敬意,请娘娘务必收下。”
“迷你麻花?”皇后重复着几个字,娥眉轻扬,大概在想她什么美食没吃过,这米你麻花又是个什么东西,又对名字极为好奇,一时讷闷:“沐彩女真是一双巧手,又是什么稀奇的小食了吧?”
“回娘娘,这是臣妾试制的蛋奶小麻花,给小公主当是餐前饭后的零食再好不过了。您也可以尝一尝。”
这回她倒是双手接了,当即开了盒盖,“那好,本宫今天也尝尝这稀奇的迷你麻花。”
她一开了盒盖,清香随散,小公主的注意力就从玉转到盒子上了,伸手便要去抓。
抱着小公主的嬷嬷当即就将小公主的小手握住,看也不看我就随口说:“娘娘,您刚才已经用过不少茶点,奴婢看还是稍适再尝好了,再说御医说过公主现在吃多了甜食对牙不太好,您看……”
怎么?嫌我做的东西有问题?我心中冷笑半分,难不成怕我下了毒?也不想想,我再傻也不用傻到在正阳宫向皇后母子下毒吧?一个巫盅案就把这宫里弄得草木皆兵,一个个脑袋都秀逗了。
“无妨,沐彩女的厨艺是皇上和太后都颇为称赞的,连淑妃妹妹也都对她另眼相看,本宫相信她做的小吃一定口味独特。”皇后眉目一舒,手中动作并不停下,用指尖轻轻拈起一只尾指大小长短的麻花,贝齿轻嚼,发出细微的脆响声,然后表情轻松,又嚼完了剩下的半只。“嗯……酥、香、脆、甜,造型又小巧玲珑,还有淡淡的奶味儿,中间还有芝麻的香味儿!”
“娘娘喜欢就好。”我赔笑着说。
一旁的嬷嬷原本想阻止皇后品尝麻花,这下反倒被皇后的言语与表情弄卡住了。倒是皇甫烟玉这个粉妆玉雕的小女娃不停地挣着娇憨的身子朝皇后手上的食盒一个劲儿地扑腾:“母后,我要……我要……”
“来,也给玉儿一只。”皇后疼惜地将一只小麻花轻放在女儿嘴中,待她小小的嘴角一扯,那麻花就被咬下一半,小丫头就这样叫闹着嚼起来。皇后见女儿如此开心满足,语气稍软:“沐彩女真是有心了。”巫盅案直指她这个皇后以及其女,她心里有疙瘩是难免的,尚能这般平和地待我,让人不得不佩服,当然也不排除她就是幕后的指使人而冷静自若。
“禀皇后娘娘,常公公来了。”先前的宫女在殿外来报。
皇后没发话,我是不能坐的,便回身站在一侧,不知常德是为了什么事来正阳宫?
“让他进来吧!”皇后收起刚才的一盒迷你麻花,也没苛责什么,便唤人进来。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虽然一副老迈身体,常德下跪的动作还是极为标准的。他尚未完全跪下,皇后就挥手让他起了身。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他才说:“皇上说,今天是十五,他照例在正阳宫用膳,请皇后娘娘做个准备。”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就说臣妾和玉儿等他就是了。”皇后听闻后,颜炜含荣,流光溢彩,淡淡的言语尽是幸福与柔婉。
也是了,每月十五、十六月圆之时均是皇帝与皇后相处之时,菲图皇朝的惯例了。我心中浮上一股酸涉,无计可消。
常德又道:“那老奴告退了。”在皇后许意之下,他又朝我点了点头,方才离去。
恰巧让我听到这几句传话,对我虚意以迎的皇后心里也许正美着呢,趁她高兴我也早早去另外两处谢恩好了,打定主意,我上前说:“恭喜皇后娘娘人月两圆!臣妾也先告退了。”
“好吧。正巧一会儿本宫也有事忙,就不送了。”她细细看了我两眼,准了我的话,神情灿若春华,一脸喜色难掩。
我出了殿,携了华湘与春菊直奔正和宫与正清宫。到正和宫时,愁面如阴的水心玫对我热情如常,与皇后表面和气心中存疑的态度完全不同。除了更加清瘦之外,她倒和从前并无二致,依依不舍地牵着我的手,仿佛她还是池峰那如水的第一美人,我还是美美厨娘。她那后园里的一片桃树空枝寂寥,与她的心境十分吻合,连我见了也不免为她伤神。从她指间传来的微弱温意真诚得教人难以舍弃,却又在这后宫里显得那么地单薄。我真想开口问问她‘心玫,你会不会害我?’可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别了的时候,我也惹了些她的惆怅,曾纯洁如雪的她如今是否还纯洁如初呢?有了淑妃的头衔是不是就不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了呢?
辗转到正清宫里已近黄昏,斜阳拍打在同样气势恢弘的高墙与宫门之上,方昭仪出门迎我,让我倍感诧异,毕竟我与她没有深交,而宫女西红是从她的正清宫贬去去皇陵的,如何教我信得她的为人?后宫之中,她虽最为淡泊,也是巫盅案上第一个为我说话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接触最少、最不清楚她身家背景的人。她是个简单的人,不太看重繁文褥节,待我也算周到,一进殿就让宫女给我泡了杯热茶,还非要留我在正清宫用晚膳,和我聊得比较投机。我再三推辞之下,才脱身打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