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孝柔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觉醒过来,竟然是在医院里。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一切干净得好像是童话世界。然而,她的心却一片凄凉。
宥思安不过是推了她一把,她为什么会无端陷入昏迷呢?她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住在医院里呢?
抬头,却看到一手撑着病床打瞌睡的男人。冷峻的面部线条,因为眼睑上浓密的睫毛而显得柔和了些许。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睛一旦睁开,便是撒旦重现人间。
言孝柔的意识虽然清醒,但是她的身体却似乎有些迟钝,想要动也动不了。
“你醒了?”或许是言孝柔尝试着坐起来的动静惊动了黑曜泽,黑曜泽睁开了那双独特的琥珀色眼眸。而不同于以往的狂暴,此刻他的眼底多了一份温柔的光芒。
然而,言孝柔却被他眼底这抹温柔的光芒所吓,手术之后苍白的脸颊上更是血色褪尽。她嚅动着嘴唇,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你……又想做什么?”
他的温柔,是一种毒药。吃下了,只会心痛如焚。她已经尝过几次这样的焚心之痛,所以心里有了防备,再也不愿意去吞下这枚包裹着糖衣的炮弹。
黑曜泽眼底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受伤神色。毕竟,他是真心想要对她好,真心想要弥补自己从前的过错。
他是费了多大的力量才说服自己容忍她的背叛,才决心放下曾经的所有与她重新开始。
可是,却没有料到却换来了她如此的抗拒。
“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黑曜泽将自己的心思掩藏好,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低声问道。
言孝柔却皱紧了眉头,怀疑地望着黑曜泽,“我……为什么住院?”
黑曜泽的笑容让她有种极为不安的预感。
是,她的孩子?
双手吃力地抬起,当她触摸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之时,立刻湿润了眼眶,原本平静的神色变得愈发激动汹涌,“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它怎么没有好好地呆在她的肚子里?
黑曜泽将她的双手握进了手心,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你……流产了!”他原本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个消息告诉言孝柔,却不料言孝柔竟如此敏感,一下子就猜到了。
言孝柔恨恨地盯望着黑曜泽,“流产?”好好的,她会流产?
黑曜泽接触到言孝柔如此仇恨的眼神,心底不禁咯噔一沉。
她怀疑他了,果然怀疑他了!
“是,你流产了!”黑曜泽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言孝柔强忍着眼泪,讥诮地说道:“黑曜泽,你可真是个‘好’男人!”
她知道他的残忍,知道他的仇恨。所以,她忍受着他的一切,因为她能够体谅。可是现在,她却恨极了自己曾经的体谅。
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的男人,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他的吗?
她怎么会如此傻,傻到相信他真的答应了她的条件?
“小柔,你不要太激动了!”黑曜泽低着头不去看言孝柔,他害怕看到她脸上的恨意,害怕面对她眼底的悔意,“是宥思安推了你,你不小心撞到了一块石头……”
原本,一切是这样安排的,本来天衣无缝的。
然而,黑曜泽却忽略了言孝柔的细心,以及鲜少表露出来的聪明。
“宥思安推了我一把?”言孝柔仰头望着天花板,不肯再多看黑曜泽一眼。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淌落,坠入了她乌黑的发丝,然后消失不见。
“恩!”黑曜泽忽然发现,原来谎言,是这么地难以说出口。
“早晨你让贾琴给我端的燕窝,里面不是有安眠药一类的东西吧?”言孝柔嘲讽地说道,“贾琴故意对我说天气不错,是个出去散心的好机会,这也不是你的安排吧?宥思安恰好出现在花园里,不会是你约的吧?”
一连串的质问,却逼得黑曜泽无可遁形。
他可以面对商场上对手的狠狠逼近,却无法面对此刻言孝柔的低声询问。
是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是他故意在言孝柔的早餐里放了安眠药。
是他让贾琴拾掇言孝柔去后花园散步。
是他约宥思安在花园里见面。
他利用宥思安对他的占有欲而对言孝柔动手,想要安排一场假“流产”来解决言孝柔腹中的死胎。
他本来有更详细周密的计划可以使得一切都不为人知,可是他却不愿意言孝柔的身子继续被死胎所累,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安排了这一场漏洞百出的流产陷阱。
他不愿意言孝柔自责,也不希望言孝柔恨他,所以才将一切过错推到宥思安的身上。
可是他没有想到,言孝柔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计谋,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
“你出去吧!”没有想象中的绝望崩溃,也没有想象中的责骂,言孝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黑曜泽紧紧地盯望着言孝柔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她的情绪波动,可是却只看到一片平静淡然。
平静得有些漠然。
“小柔……”黑曜泽低声地唤道,依稀之间有些讨好求饶的意味。
言孝柔终于缓缓地回过头看了黑曜泽一眼,低声地说了几句话,却使得黑曜泽的心深深地沉到了底。
“你以为我会恨你吗?不,我不会!当我被人绑架,被关在木柜里两天两夜的时候,当我感觉到雷声在我头顶上炸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对你绝望。你杀了它,只不过是斩断了我和你之间最后的关联!我不会恨你,因为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将不会再有任何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