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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七章

逃进车子,陆领先声夺人:“原来你也害怕她哭!”

那么多尖酸话的伍月笙,对着快化成水的佟画,竟然也麻爪儿,比他跑得还快。

不过陆领的判断有点失误,伍月笙其实是个对眼泪很麻木的人。帝豪里有的是成天自怨自艾抹眼泪的小姐,一说身世都人间惨案,祥林嫂一般命运多舛。她见得多了,甚至会替程元元骂人。这生意开门卖笑的,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滚,成天跟个冤种似的多让人倒胃口。

所以她见了佟画的苦情戏却走开,只是因为察觉了陆领的开溜动机,不想留下替他擦屁股,便宜这当事人。这会儿看他找到战友的模样,动了坏心眼,凝重地望着陆领:“她好像很激动。”

陆领没在乎:“她本来就爱哭。”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有什么好激动的。很恼火,不管怎么论,的确是佟画甩他的,他都没说什么,她倒牵扯没完了。现在还闹到伍月笙面前。

伍月笙说:“她本来也不是莫名其妙就哭吧?你说你哪好?就会惹小姑娘哭。”

陆领引以为耻:“不是我惹的。她自己寻思一出是一出。”

伍月笙托腮:“不能想不开吧?”

陆领一怔:“佟画不能。”她不是会作贱自己的人。而且陆领也怀疑是否真会有人因为这种事寻死觅活。

叫什么?童话?好名字,跟人一样不真实。伍月笙向窗外看看:“这片儿的写字楼还真高啊。”

陆领被她引导得头皮发麻:“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伍月笙很无辜:“感慨城市进步怎么了?”忧心忡忡的表情明明跟城市无关。

陆领开始心不在焉,怕麻烦是一回事,不能明知道人家要跳楼也不管。他被伍月笙给潜移默化了,没发现自己正用没影儿的事实来思考问题。

伍月笙还不放过他:“你慢点开六零。我这右眼皮老突突突跳,别一会儿再出什么事。”

陆领左右看看,猛地打轮转向路边,踩下刹车。

伍月笙心里边偷笑个够:“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快走吧,去晚了不好。”

陆领知道她在逗他。但佟画倒也真是因为他才哭的,到底是个女孩儿,下班人群来来往往的,佟画爱面子,他和伍月笙就这样跑了,把她自己扔在那儿,不太好。

伍月笙问:“你琢磨什么呢?要真让我说中,人这会儿都凉透了。”

真恶毒~陆领横她一眼。

伍月笙笑着催促:“别管她了,还得去你们家见祖宗呢。刚是不是来电话找人了?”

陆领点头,却调头往反方向开,很快又回到伍月笙公司楼下。探出脖子四周看一圈。

冷风中当然已没有了佟画的身影——她要还站在这儿伍月笙才会奇怪。说什么以后听话,绵羊似的~~真是羊的话,见了陆领这匹,早溜溜躲远了。敢大摇大摆招惹土狼的,若非皆为狼属,也得是狐狸这类同科营养级动物。

陆领这回踏踏实实开车往家去了。“一点不夸张,我妈今天打了三遍电话,就怕我又忘了晚上领你回去。”

伍月笙凑过去,若有所指地提醒:“看看有没有哪人扎堆儿的。”

“你有完没完?”陆领用肩膀拱开她:“她要死了也得回来找你。”

伍月笙不给面子地笑弯了两只眼:“那你绕回来干嘛?知道担心啦?早干什么去了?”

陆领习惯她的揶揄,也没在意。“我就想刚才应该把话说明白,她知道我结婚可能就不闹了。”

伍月笙撇嘴:“那小狐狸崽儿?不一定。有些人对别人家的东西更感兴趣。”

陆领不赞同:“哪那么些精神病儿啊!”说完突然想起一个人,就在伍月笙家附近天桥上跟他宣称是对手的洋骆驼。把这小插曲给伍月笙讲完,问她:“这人是不有什么毛病?”

伍月笙遇到这种事就不像陆领那么烦,只淡淡表示:“真是个浪漫的民族。应该说他们是不拘泥于世俗呢?还是太强调个人感观?”

陆领是典型的中华民族思维,告诉她:“应该说他们不要脸。”

伍月笙呵呵笑:“也不能那么说,他们法国人兴这个。”

陆领默然半晌:“你怎么知道他是法国人?”他记得那人说的英语和汉语。

伍月笙说:“他跟我一个小区的,总能碰着他。中国名叫龙……什么喜龙来着,跟一西服牌子似的。”

陆领心想感情这是搭上线了,便有些不痛快。本来还想叮嘱她,见到他们家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闷声开车。伍月笙感觉出来气氛有些微妙,但随着离陆领家越来越近,她也没功夫去想别的。出神地盯着窗外倒退的楼座街景,茫茫然考虑接下来会面临的场面。

陆领从来不拜神,神也不理他的祈祷。他和伍月笙到家的时候,陆子鸣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报纸。陆老太太挨着儿子,胳膊里夹一只小花猫喂饼干。陆妈妈在厨房和保姆忙和晚饭。听见开门声,全把目光投注过来。陆领比伍月笙更紧张。

陆子鸣看着伍月笙,脸上露出一些异样,推推眼镜,扭头看母亲。陆老太太也低低地发出疑惑的声音,手一松,小猫叨着饼干蹿了。

陆妈妈的脸色不算太自然,但还是带了点儿笑:“过来啦?”

伍月笙摆出对采访老总的笑容,接了拖鞋换上。

陆老太太回过神,大声招呼:“快来快来,让奶奶看看。”

陆领接过伍月笙的大背包,拉着她走进客厅:“爸。奶奶。妈。”介绍完这边,一指伍月笙,差点叫不出来名字。“三……她叫伍月笙。”

伍月笙叫过奶奶,再叫另外二位的时候就有点犹豫:“叔……”

陆子鸣看出来,合起报纸放到茶几上,不着重话地提示:“不是都登过记了吗?”

伍月笙瞄一下陆领,改口:“爸。”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称呼别人。真他妈别扭。

陆老太太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摸着她顺滑的长头发:“多大了闺女?”

陆领说:“跟我同岁。”

陆妈妈瞪他:“问你啦。过来跟我端菜!”再转向伍月笙:“你坐会儿啊姑娘,饭马上好了。”

伍月笙客气:“我帮弄点什么吧。”

陆老太太抢着说:“不用不用,你坐这儿陪奶奶说会儿话。”

陆领心不在焉,一道菜摆半天,抻脖听着客厅里的对话。陆子鸣问了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又问工作,伍月笙正襟危坐,答得跟面试似的。

陆老太太的话题就比较随意了:“身子还好吧?害喜了没?”

陆领惊得晃洒了汤,烫得哎哟直叫唤。伍月笙望过来,切一声:“毛愣三光的。”

被抢掉台词的陆家家长们,均无语地面面相觑。保姆匆忙地翻抽屉找药膏,伍月笙暗暗抽气,骂顺嘴了。赶紧站起来去看陆领的手,声音惊慌:“烫坏了没?”低头吹气:“疼吗?”

陆领手心冒汗,却跟沸汤无关。用力回答:“不疼!”忍着不把手抽出来,脑袋摇得要掉到汤碗里了。

伍月笙说:“还是我来吧。”我不想跟你奶奶讨论孩子。

陆领点头:“好。”你一说下去准穿帮。

陆妈妈又气又心疼接过烫伤药给他擦,跟伍月笙说:“就这样一天,干点儿活就要工钱。”

伍月笙干笑,无言以对。

保姆盛好了饭,唤大家上桌。菜色丰富,荤素得当,稍有点概念就能发现菜搭得精心,伍月笙只觉得好吃,忍不住问其中一两道的做法。陆妈妈平时在家,也就研究菜样多一些,讲起来头头是道,详细得让人听一遍就能做出来。说一气儿之后打量伍月笙,首饰夸张,妆化得很浓,无声地摇头,心想她不过是随口搭话,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哪还有做饭的。便不再细说,只推推盘子让她多吃。

伍月笙听她说到一半不说了,暗忖这还传男不传女怎么着,也没多问,夹了菜自己吃着琢磨。

陆领想起伍月笙家吊柜里那一排方便面,默默地拿过一只空碗盛了汤放到她手边。“喝吧,我妈煮汤获过奖。”

伍月笙看了看,排骨山药,倒是够补,可是她嫌山药有怪味,不太热衷地低头刨饭。

陆领的好心遭冷落,不满意:“捧捧场。”

伍月笙咽下食物,关切道:“你手还疼不疼?”那么烫我怎么喝。

陆领咬牙,掐着筷子想扎她。

陆老太太一直压抑着兴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六零不劝,媳妇儿怀孕有的东西不爱吃。”

陆妈妈也正觉得没面子,听了这话才表示理解:“对了妈,我怀六零的时候好像吃荤腥就差劲。”

陆老太太点头:“是,是。你那阵儿可太瘦了,生六零多费劲。”嘱咐伍月笙多吃点。

陆子鸣见伍月笙并不多说这话题,想来也知礼数,尴尬于这种不合闺教的行为。咳了咳提醒母亲妻子,同时狠瞪陆领,怪他太混蛋,深感自己教育失败,整顿饭再没怎么吭声,很有校长的威严。弄得陆领吃饭直噎,第一个撂筷子说吃饱了。陆子鸣温和地开口:“什么时候约见下你父亲。手续是齐了,婚礼该办还得办,早点选个日子吧。”

陆领正在踩伍月笙的脚,让她也别吃了赶紧撤,听见陆子鸣的话,脚摞在一起忘了挪开。

伍月笙抽回脚反踩他:“哦。”想了想,抬头对陆子鸣说:“我没有父亲,您定好时间我跟我妈说一声吧。”

高堂会审在伍月笙轻描淡写的这句话中结束了。

陆领送伍月笙回家,前脚走,陆妈妈在屋里叹气:“开夜总会的……”语气中难免露了不称心,看着丈夫问:“是那种吧?”

陆子鸣没作声。

陆老太太摸着小花猫:“哪种都好,养家糊口的事儿,可不好多评价人家噢敏芳。这孩子得我眼缘,是咱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