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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四章

散场时夜阑人静,几个开车来的也酒气熏天没法握方向盘了,合理搭配之后,各寻各的过夜地儿去。陆领一天喝下来,血管里全是二锅头,但神智还算清醒。就是忍不住对伍月笙拉拉扯扯。

伍月笙也没功夫理他,她现在很乱,最近自己的行为反常。比方说今天错把蒋公子当成佟画打了。

以前伍月笙也经常一个不高兴就耳光摔过去,但这次动手的理由就是越想越奇怪。佟画缠六零,与她有关是有关,但她的反应不该是生气。伍月笙这么想着,然而之后在洗手间碰到俏生生的佟画,仍然没什么好腔地告诉她:“离六零远点儿。”

佟画自动娃娃一样点头:“嗯。”

伍月笙怒,非常想质问她一副见鬼的表情给谁看。咬咬牙没发作,今天的乌龙摆得够大了。

不过伍月笙事后想想,一次解决利索也好,免得等程元元出手,那可是个从来不懂用简单方法处理问题的人。当然伍月笙所谓的简单方法,大多是我国现行法律所不允许的。她对法律法规知之甚少,只觉得事情让她妈掺和进来会发展得很复杂。于是对今天的表现,不再做任何反省。

陆领感到无趣,伍月笙从上车跟司机说完她家的地址之后,不管他在旁边说什么做什么,都冰着一张脸不吭声。陆领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来自己哪得罪了她,难道还是因为佟画的事儿生气?她也不是知道,他不想跟佟画绊着的,表现不够明显吗?

伍月笙向车外看一眼,感觉车开好一阵子了,外头还是一样的路灯街景,也不知道到哪了。正想问陆领,一扭头,他黑头黑脸地亲上来,满嘴克罗那味道。伍月笙揪着他耳朵把人拉开,怒目而视:“你是不是给点儿脸了?”

陆领咕嘟一声,退回去坐好,心想三五怎么睡美人似的,一亲就醒。

伍月笙还瞪着眼,就见陆领已经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一点不像刚耍完流氓的人,怀疑他是迷迷糊糊睡毛了。

陆领偷偷揉着耳朵,这死女的手劲儿真大。吴以添和海子他们都说,三五这种女人是艺术,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这话是说他是有艺术眼光的人吗?一提艺术这俩字儿,陆领就想起将艺术行为化的蒋公子,不禁吃吃发笑:“你真狠,三五,有一天我可能会死到你手里。”他说这话时仍眯着眼不看人,反正知道伍月笙会听见。

伍月笙手撑着下巴望窗外,一本正经地说:“你轻点得瑟就能活下去。”

陆领被噎个够呛,目露凶相要吃人。

可他的食物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北极星一样清楚却遥远。陆领找不到那双眼的焦距,莫名就很害怕,感觉这个模样出神的伍月笙,似乎随时就能化成一股烟,以后他找也找不着。他伸手绕过她的腰,伍月笙身子微僵。他抢着说:“抱一会儿。”

声音低低的,伍月笙没反抗,任他抱过去,怪异地看他一眼。陆领枕着她肩膀,眉毛皱得很深,手臂收得很紧。摸摸额头,果然有温凉的细汗,伍月笙骂:“让你往死喝。”

“喝不死。”陆领嘿嘿笑,见着好脸了,又往她怀里拱一拱:“三五啊,我是觉得你挺酷的。不过听别人说:你媳妇儿挺酷。咋听咋不像好话。”

伍月笙皱一皱眉:“你别那么多贱毛病。”

陆领应道:“嗯。”又仰了脸放肆要求:“那你能不能没事也笑一笑?”

伍月笙不耐烦:“我是卖的啊?”

陆领直起身:“你给个笑脸能怎么着?看人家姑娘一天都美滋滋的,你这脸拉的……”

伍月笙斜睨着他:“不爱看别看。”

“真他妈不讲理。”陆领再次印证了这事实。不再多做争取,低头恢复原来姿势贴着她。耳边突然细细一句——

“老公~~生气啦?”

陆领骤然抬头,伍月笙灿烂到蚀骨化髓的笑容,简直让人浑身战栗。他连连苦笑:“就是建议。不强求。不强求……”

伍月笙报复得逞地大笑。

陆领的目光融化成一滩水,温和地盛在眼窝里:“好看。”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勾住她的脖子,将人压向自己,啄了一下:“三五,别和我离婚。”我不愿意。

最后这句话,他没说,相信自恋症媳妇儿能听得出来。

伍月笙只是唔一声,没再说话。意味不明地。

闹铃响,伍月笙机械地爬起来,蹲马桶,刷牙,洗完脸,这才算醒,听见欢快的口哨声,想起来屋里还有个装醉赖在她家住了一宿的人。

陆领光着膀子正在铺床,动作倒是麻利。

伍月笙问他:“你起这早干啥?”

陆领说:“我饿了。”看她正对着大衣镜挽头发,不悦地:“你总给头发盘起来干什么?”

伍月笙左右照照,随口道:“跟我妈似的。”

陆领习惯性地想接茬儿说我还是你爸呢,一想大清早的别找不自在了,去冰箱里翻吃的,很友好地问:“煮点粥你吃完再走吧。”

伍月笙没领他情,警告道:“别祸害俺家米。”

陆领被伤到自尊,把脸埋在冰箱里,气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伍月笙看他嘿嘿直笑,穿了鞋拎过提包嘱咐:“愿意吃就自己在家鼓捣吧,别整着火了哦。我上班去了。”

这什么语气啊!陆领磨牙,一翻白眼看见窗外红艳艳一朵花。开窗户拿进来,蔫得不像样了:“谁弄的?”

伍月笙伸脖子看看,很深沉地说:“男人。”

陆领不假思索:“那个骆驼?”

伍月笙竖起大姆指夸赞完毕,又改成巴掌摇了摇,转身出门。没走多远被陆领追上来。

“钥匙。”他伸手摊开,“我一会儿给你换灯管。”

伍月笙对这个倒是真正放心,把钥匙掏出来交给他:“卫生间那灯管也一闪一闪的,你看看是不也坏了,一起都收拾了。”

陆领说:“能对付就先对付两天吧。”

这句话让伍月笙严重不满。她凭什么对付啊?就没想想人家凭什么给你收拾啊?她觉着能者多劳。再说陆领不收拾谁收拾?厨房灯本来就是他给拆下来的,理应弄好了才可以滚蛋。他却一声不响就失起踪来,她没追究他就不错了。

伍月笙昨天就想问陆领这些天究竟死哪去了,可那人进了屋,倒头就开始假打呼噜,任你怎么沟通都无效。完全就是个耍赖的孩子。

陆领卯起劲儿来,确实有股想到就做的孩子气。

反正伍月笙是绝对想不到,在这短短几天里,陆领都干出了什么。

她也没空去想,杂志到了流程后期,每个人处理的事情都一街筒子,再赶上个加塞儿找事给大伙分派的领导,不忙不可能。三号港湾的网络宣传活动,吴以添跟市场一部的总监去探风声,顺便把带回这消息的伍月笙也给捎去了。

正逢午休,伍月笙建议:我们请李总吃牛排吧。吴以添同意,李述也没反对,只是坚持到了他的地盘他做东。吴以添便不好铺张,就近选间比较适合商务对话的饭店,用了顿工作餐。关于公事,李述的说辞也很公式,并没有因为伍月笙而关照什么。但吴以添仍瞧出来点儿端倪。

回公司得着跟伍月笙单独相处了,贼溜溜起头:“我瞅三号那小老总看你眼神不对啊。”

伍月笙轻嗤:“跟我说干屁!”

吴以添点头:“也是,咱三五浑身正气,咱六零浑身火气,哪能允许旁枝末叶发生?”

伍月笙递给他一根烟:“为自己受冷落找原因哪主编?”她坏笑:“真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跟结不结婚无关,就是压根儿没看上你这人。”

吴以添骂一句:“你又没完没了……”心虚地踱回自己办公室了。

伍月笙的稿子没大调整,早早就拿了样稿回家校字。大小屋灯火通明,卫生间还是那个坏灯管,忽明忽暗。陆领开完门,又忙不迭回到电脑前聚精会神。伍月笙只当他在玩游戏,抬脚踹踹他后背:“谁让你乱用我东西的?”

陆领没还手,只骂她:“得瑟。整饭去。”

伍月笙把眉挑得抬头纹都出来了:“哎——呀?”她还没问他有家不回在这儿蝤着干啥呢,他倒指手画脚把自个儿当大人了。这一细看,见电脑屏幕上一串表格,不是微软的EXCEL那种,五颜六色的,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数字。陆领一手敲键盘一手敲计算器,口中还念念有词。表情就跟打教主一样认真。伍月笙光脚站地上敬畏地看了半天:“这啥东西?”也没听着回答,撇撇嘴,抽了根烟去厨房弄食儿吃。

打开冰箱门,一颗大头菜滴溜溜滚出来,伍月笙眼疾手快地接住,抬头看到各式生鲜不加任何分类地堆在冰箱里面。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哪来的,她没客气,把想吃的挑出来洗切下锅,一会儿功夫茶几上已摆出三四盘热菜。陆领仍自顾自地跟电脑恩爱着,对伍月笙制造出来的乒乒乓乓声也不予理睬。伍月笙把饭盛出来才招呼他:“啾啾啾。”

陆领听懂令子了,说:“你先吃。”

伍月笙敲饭碗:“不行噢!赶紧的。”解了围裙甩到一边,抬眼看他还没动作,调子直接就酸了:“怎么的还得喂到你嘴里啊!”

陆领翻翻票子,还有不少,心想也不差这一会儿,欢呼一声“吃饭”,奔过来。有筷子不用,去碗柜里翻把汤匙,连饭带菜往嘴里扒拉。

伍月笙谨慎地看着他,就等他吃呛了喷出饭粒儿来训他。

不想陆领功夫相当好,塞圆了腮帮子嚼得很欢实。他知道三五根本就是好奇他到底在忙啥,偏偏死要面子不肯问,拿吃饭要台阶呢。

伍月笙跟他眼神对上,嘲笑:“吃东西不咽下去,搁嘴里嚼啊嚼啊像老牛似的。”

陆领一伸脖子,满口饭全吞下,拿水顺顺,揉着胃朝伍月笙乐,忽然惊讶:“哎?你会做饭啊?”

伍月笙被问得口不择言:“那你吃的屎啊?”一碗饭擂进去了,竟然冒出来这种话,瞥了眼电脑上的数据,嘟囔:“也不捅鼓啥玩意神叨叨的。”

陆领笑笑,解释:“我给我们系主任当学徒了。”

伍月笙吓一跳:“代课?”他还不得跟学生干起来。

陆领摇头:“她接私活,小的分给我。”

伍月笙听不懂,想了想,才发现两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陆领无语:“……”这种对话发生在一桌吃饭的夫妻之间,好像有点奇怪。“你觉得我像学什么专业的?”

伍月笙按逻辑猜测:“核武器开发?”

陆领崩溃:“靠,不唠了,吃饭。”说不唠,自己又沉不住气,“你们当编辑的是不是都这个思路啊?”

伍月笙急头败脸相:“那谁能猜出来!”

用勺柄指着那组报表,陆领笑吟吟道:“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