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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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七章

热水器里还有不少热水,程元元早上起来洗澡剩下的。伍月笙晚上洗过了,但看看水温表,别白烧了啊,脱下衣服来又洗一遍。足足半个多小时,水才凉下来。她在水蒸气里有点低血糖,直洗得满眼小星星,边穿浴袍边抱怨程元元浪费电字。出来昏沉沉地开橱柜找食,发现方便面一包也没有了,陆领白天在家,现成的饭不知道吃,专门祸害她的存粮。转去冰箱,找了些隔夜饭加热补充体力,把不能吃的连同吃不完的统统倒掉。吃饱喝足后,开始随机性大扫除,擦电脑,洗烟缸,衣服床单放进洗衣机。地板本来想多擦一遍,拖布拧干,想了想,还不知道能再住几天呢,甩到卫生间不管。卫生间的灯管真的坏了……难怪六零说先对付着用,原来是没有修的必要。

躺在床上听着洗衣机的旋转声,伍月笙想,看来今天去陆家,也不是临时会餐了。六零这崽子竟然让她培养出躲事意识来!真是让她气不起来,又笑不出来。不过这种事不是躲就有用的,等他回来,伍月笙打算给他讲讲掩耳盗铃的故事。可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陆领也没回。程元元也没回来,还想着请她去做脸呢。伍月笙受够了在空屋子里等人,穿戴完毕,拿了手包一个人去美容院了,把原本打算花在程元元脸上的那一份也赏给自己。

熏了一身葡萄柚精油味,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厨房窗子亮着,伍月笙嘿嘿坏笑,想着进屋要怎么损程元元,在外头嗖哒哒一天,到晚上连饭都没混上。进屋还不等出声,就听见陆领哼哼呀呀在唱歌,一会儿又变成同支曲调的口哨,伴着菜刀切菜板的叮叮当当。伍月笙心惊肉跳,抬头看着茶几上一盘子什么东西直冒白气,犹报一丝希望地喊:“妈?”人直接冲进厨房。

口哨和切菜声顿时停止,陆领掐一把菜刀,正把一根葱碎尸万段。

还是厨房,不是屠宰场。伍月笙嗖嗖冒冷汗:“把你能耐完了……”

陆领很得意:“洗手吃饭。”

伍月笙比较担心电饭锅,掀开看看,热腾腾一锅饭,也不知是干饭汤大了,还是煮粥水放少了,目测能吃,也没多说。自动地去接陆领手里的活儿,赶他去盛饭。大厨先生却不肯把劳动成果让给别人,用肘子挤开她,把满满一捧葱末香菜末撒进锅里。伍月笙拿勺子捞锅里的东西:“牛肉?”片切得还挺薄,可惜没必要:“煮汤切什么片儿啊?”

陆领嘿笑:“不用啊?我买的时候人家就切好的。”

伍月笙细端详那肉的颜色:“你买的酱牛肉?”也好,不用担心煮不烂了,把火调小,看着水里翻滚的半锅绿叶:“可遭践这点儿玩意了。”

陆领自信满满:“不能。”

饭菜端进客厅,伍月笙这才看见茶几上那盘菜,卖相那叫一个恶心:“我的妈呀,讲究人儿看了都能吐出来。”西红柿炖鸡蛋?

陆领把筷子递过去,对她嫌恶的目光并不恼,生气的是菜:“我炒鸡蛋怎么不成块儿?”

他是先炒西红柿然后往里倒鸡蛋,遇着西红柿的热汁,全成蛋花了。伍月笙当然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偏偏没好心眼地告诉他:“手把儿问题。”

陆领不疑有它,捧着饭碗催促:“吃吧,老子的处女宴。”夹了一块蛋花裹就的西红柿给她。

伍月笙在等他老实交待。

陆领挑眉毛:“你干什么?”

伍月笙点点头:行,看你还能绷多久。低头吃菜,木须西红柿入口,只觉得从牙齿软到心里。

陆领谨慎地盯着她:“不好吃啊?”

伍月笙猛刨一大口饭混着菜咽下:“你炒菜自己不尝吗?”

陆领听不出这话是夸是贬,连汤带水舀了一勺送进嘴,立即拉过纸篓吐出去:“什么柿子这么酸!”

还怨上人柿子了。“你往里放啥了?”

陆领喝水漱净嘴里的怪味:“油、盐、葱花、白糖、花椒面、鸡精。”想了想:“还有料酒。”

伍月笙气得要死:“你整不明白就别放个四样儿齐!还料酒,料酒前儿就没了,你放的那是醋精!”

陆领苦着脸把菜盘推到一边:“喝汤吧,汤我尝了,正常。”

两口子泡汤饭对付一顿,陆领主动捡碗,伍月笙躺在沙发上平胃,问:“你一天就光是去交活儿了吗?”

陆领答得有点迟疑:“嗯。”

伍月笙欠身看看他,得到一个欲盖弥彰的笑。她问:“钱给房东打过去了吗?”

这回干脆开大水龙头哗啦哗刷碗,不吱声了。

伍月笙享受地打着饭后的小盹,有种猫抓耗子的感觉。

水声停了,陆领的脚步近了,什么东西放在她胸前。

伍月笙一惊,睁开眼,看见个精致的购物纸袋。按倒了掏出一条围巾来——虽然款式颜色有些微差别,却是跟她上次在公车上打仗刮坏的那条同一牌子。她起来到镜子前围好,满意地照着,嘴里仍然没什么好话:“点灯熬油整那俩钱儿,一招得瑟没了吧?”这牌子东西挺贵的,她自己都没舍得买,之前那条还是程元元给花的钱。

陆领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扶手上抽烟:“花自己媳妇儿身上算什么得瑟。”半眯着眼看她把那一条围巾系出好几种花样。

伍月笙笑起来:“你这还没挣多钱呢,说话底气都足了。”走过去用围巾蹭他的脸:“说吧,这么孝顺干什么?”

陆领仰头看她:“你猜着了吧?”不闪躲她的戏弄,脸上痒痒,心里也痒痒的。

伍月笙收回手:“你把钱丢了?”

陆领不语,笑得很诡异。

她伸手掐住他脖子:“靠,那你可得赔我。”

陆领说:“赔赔赔。”伸手把人拉到他腿上坐下,仔细闻她身上散出来的那种浓随香气:“又抹什么了啊?”

伍月笙拢着围巾:“加小心烟头烫着我。”

陆领固执地问:“你怎么这么香?白天去哪了?”

伍月笙邪笑:“你要身上有香味我审审还行。我香还不是正常的?做美容去了。”摸摸经两个小时洗出来的脸,触感就跟心情一样好。她愉快地问:“你呢?都干了什么勾当?”

陆领横出一臂护在胸前:“我把这房子给你退了。”

伍月笙只是笑:“完了呢?我住哪?”

陆领嘟囔:“不那么乐好吗?怪吓人的。”

伍月笙倏地站起来,言语讥诮:“别整得你多怕我似的。”

陆领闷头抽烟:“你就那么不想跟我一起住?那干嘛同意结婚?”

伍月笙这个坏人,其实很擅长捏软柿子,可陆领这副模样,她看入了眼,有一种怅怅的难过,还是比较习惯跟她喷火互烧的对手。冷不防他换了战略,她竟无言以对,又不甘心被他一招击毙,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恶毒到连自己也震惊:“我让你犯贱非得娶的啊?”

陆领一头短发直冒烟,怒火熏红的双眼暴睁:“我非得要娶?靠,我犯贱……”

伍月笙话出即悔,又吞不回来,破罐子破摔,一脸漠然地抓过烟盒火机,扭身坐到沙发上点燃:“反正结婚证就一本在你那儿了,你想离就离吧。”

陆领感觉自己就像一座喷发的火山,从面子到里子,不可抑制地自我烧毁。而伍月笙仍嫌不够热烈,不停的煽火助燃,欣赏惨状为乐。这女人是个冰坨子,只照得出人,不往心里装。陆领承认他犯贱,从一开始程元元就说得明白,伍月笙没心没肺。是他非要觉得那冰里有肉,一步步贴过去,越近越透心凉,凉得四肢百骸都伸展不动。一回又一回被冻伤,体无完肤了还想,再抱她一会儿,可能就化成水了。偏偏这头一次,他就遇上块万年寒冰,焐到死了,她都化不开,融不透。

那种对离婚简直迫不及待的态度,让陆领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你就不能想着我点儿,什么事儿都我可着你方便!不愿意撒谎说孩子流产,我替你兜着,我他妈自己造谣骗我自己家人儿。不愿意搬我们家住,我也商量家里可着你来。我让你行,我该你的,伍月笙,谁让我看上你。有个性你冲我来,少动不动拿离婚说事儿。两家大人能给咱俩这么折腾,你也差不多耍够了吧?还想怎么地啊?全跪你跟前儿求着是吗?”他抓住她肩膀,用力捏,想把她捏成碎冰渣,“你给我听着:不可能!我们家没人欠你,你妈也不欠你。”

伍月笙几乎没怎么听懂,只有一句。我看上你。而不是,你是我媳妇儿。她盯着他刷火的眼瞳,问:“那你还要我吗?”狼爪子掐得死紧,可是由于对即将得到的答案的不确定,她紧张得感觉不到疼。

两只黑眼仁晕着一汪水,在白眼仁里轻晃,明知道是错觉,陆领仍然害怕里面的水气溢出。手掌一滑,抵住她的背将人压向自己:“你让我多神气一会儿不行吗?直接就问这么节骨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