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1)
只有小谭跟上来了,舒宜姐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心里有多少的艰难,不管她多么伤心,她从来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很多年后,小谭再回想起这一幕,心里泛酸,她想这个时候应该是舒宜姐最伤心的时候了吧。
小谭在外面等了一会,洗手间里响起了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忽然隐约听见里面有隐忍的哽咽。
小谭大惊,舒宜竟然在里面哭。
其实承瑾是她请回来的,赵承瑾早就找过她,半个月之前她刚从北京回N市赵承瑾就找过她,只是阴差阳错没想到舒宜姐回来的时候却带来自己和夏桐订婚的消息,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小谭只觉得自己是混在一潭泥水里,什么都搞不清楚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会儿洗手间的门便开了,舒宜看她站在门口惊讶了一下:“小谭,你怎么在这里?”
小谭讷讷了两句,说:“我……我我也来上洗手间。”
舒宜说好,那你先进去吧。
小谭闪身便进了厕所,她都不忍心看见舒宜这个样子。
深夜的时候大家才陆续散去,小谭把喝得烂醉的承瑾送回宾馆。不得不承认承瑾酒品很好,喝了那么多,喝得那么醉,也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不会胡言乱语,更加不会发酒风。
把赵承瑾送到了宾馆,小谭看承瑾喝了那么多怕有问题,便决定在这里守一下。 司机走后小谭到浴室去弄了一盆热水帮赵承瑾擦了擦额头,他满身都是酒气。平时那么矜贵的一个男人,现在喝醉了,伤心了,躺在这里像个受了伤的孩子。小谭心里一软,不由细细的给他擦着,好不容易弄完了,小谭把毛巾放进盆里刚要转身,她的衣袖子让人给拽住了。
“舒宜,你不要走。”在小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承瑾已经坐起来拉过小谭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能不能别走,舒宜,留在我身边,就一小会。”他已经醉了,这个样子看着小谭,黑如葡萄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小谭的脸,那里涌动着水一样漆黑温柔,丝丝缕缕的缠绕过来,这样深情的眼神小谭心突的一跳,猛地低下了头。
小谭才想抽出承瑾握着她的手,忽然承瑾用力抱过来,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声音却是异常的沙哑低沉透露着一股痛楚,他说:“不要走。”
小谭被这种痛苦的声音给蛊惑了,她呆呆的一动不敢动。
承瑾把她抱得更紧:“舒宜,我不会让你走,我不要你嫁给别人。”他的手猛地使力,小谭被他勒得生疼,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跟他解释说:“赵经理是我,我不是舒宜啊。”
承瑾只是固执的抱紧她,仿佛生怕她像一只鸟,松开一点点就会飞走,他固执的说:“你又叫我赵经理,你又不肯承认你是舒宜,为什么?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我为你做的一切你从来不理会,为什么要嫁给那个人,为什么你不爱我?”
小谭拼命的想要拉开他的手,一边拼命解释:“赵经理,你喝醉了,你喝醉了,你知不知道?”
承瑾终于放开她来,但显然还是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人,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狠狠的瞪着小谭,冷笑着说:“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从来不肯等我,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只要我稍微有一点不对劲你马上就会把自己躲得远远的,从小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为你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吗?你为了我一句话躲了我十年,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嫁给别人,我为你做的一切你都看不见,或许你看见了也当作没有看见?你是不是没有心,你的心呢,还是你根本根本就不爱我?”承瑾很激动,小谭的手被他抓得生疼生疼,可就是没有办法挣脱。
她急得大叫:“赵经理,我真的不是舒宜,我真的不是舒宜,我是小谭啊,赵经理,我是小谭……”她不断的重复着,焦急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喝醉的男人解释清楚她的身份。
这么一来,承瑾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小谭,过了好久仿佛看明白了,他放开她,挫败的坐在床上,低声而寥落的说:“你不是她,我早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她要嫁给别人了。”
这天晚上小谭守了承瑾一夜,她在思考承瑾说的那些话,想起舒宜来。
她不知道舒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丁总都说这些年接触下来还从没这么佩服过一个女人,明明是个柔弱纤细的女子,可是柔弱的外表下面竟然是谁都预料不到的倔强坚持,一个人再苦再难从未见她低过头,身边的男人走马观花她亦从来不屑一顾。经过这天晚上她醉言中透露出和夏桐的事,小谭对她更加了解几分了,但是这位赵经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得出这两个人关系极不正常,可是要她说哪里不正常的话小谭又说不上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谭就起来走了,她不想让赵承瑾知道她在这里呆了一夜。
舒宜要回北京的那天,承瑾打了个电话给她。
很奇怪的,原本两个人的关系从重逢以来到舒宜醉酒再到前两天的酒吧,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剑拔弩张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承瑾打电话给舒宜,舒宜反而能够平淡冷静的接下来。
承瑾约了她在咖啡厅见面。
舒宜早到了,点了一支摩尔,她已经很久不抽烟了,现在也没有以前烟瘾大,只抽摩尔。
承瑾过来的时候很自然的把她手里的烟拿下来放在烟灰缸里摁灭了,舒宜呆愣了一下,仿佛也想不到承瑾会这样做,不过一个月前若是承瑾这样做只怕舒宜又要跳起来,可是现在她看着那被摁灭的烟蒂,无声的笑了笑对承瑾说:“你来了?”
也许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反而能这么自然的相处。
承瑾点了点头,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
起初是坐着,说了一点公司里的事,也许是那天晚上舒宜说起和夏桐有那么一段过往让承瑾忽然想起来,他问了一点舒宜当年在学校的事。舒宜也说得简单,她说:“还好,当时忙着赚钱交学费,发过传单,做过助理,后来也做过服务员和清洁工。”
“那为什么后来不拍广告了呢?”承瑾问道。
“嗯,没拍了,后来。”舒宜的眼睛低下去。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很多,那年她离开后投奔了静云,然后在北京上大学,后来出来工作。重逢这么久,这居然是他们头一次这么和谐的谈起那些往事来,一边谈舒宜一边笑,时不时还看一眼承瑾。居然能这么闲适的说起那些往事,仿佛承瑾已经忘记了眼前是即将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婚的舒宜。
重新听到夏桐雪中下跪的那一幕,承瑾忽然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舒宜,到最后他才幽幽的说:“夏桐对你真是好。”这样他也放心了。
舒宜低着头没说话,她低着头的时候头发掉下去,遮住了脸,但是脖子却露了出来。已经是接近五月的天气,舒宜穿了一件V字领的衣服,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脖子,那样低下头去,细细的脖子上隐约能够看见几根淡蓝色的血管,不知道为什么承瑾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酸楚,他清清嗓子搅着面前的咖啡打破沉默说:“他的腿现在真的没办法治了么?”
舒宜重新抬起头来面对承瑾,笑了一下,看得出笑得十分勉强,她低声回答:“也不是不能治,只是他那个脾气不肯听医生的话,医生不让他干什么他偏干什么,所以医生也拿他没有办法,反正身体是他自己的。他说宁愿痛也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承瑾听见这句话,怔忡了一下,方才讷讷的说:“喔,那很好,他跟我不一样。”
“是吗?”舒宜接了一句,但是却不知所云,这一句后忽然两个人就冷了场,各自默默的坐着喝咖啡。
再坐了一会,舒宜抬起手看看那只表,然后说:“我下午的飞机,时间要到了,我得先走了。”
承瑾这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然后站起来,仿佛有点局促:“啊,是这样啊,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好的。”舒宜说着也站起来。
在去机场的路上也没说多少话,她没有过问他订婚的事,他也没有提起她喝醉酒的晚上说过的话,两个人静静的,直到遇上一个红灯,承瑾把车子停下来。
他说:“你还记不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星星,你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去看星星,有时候是躲在礁洞里,有时候是坐在露台上。”
舒宜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嗯,我还记得。”
“那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坐在礁石上,有时候藏在礁洞里吹叶子连晚饭都不回来吃,有时候半夜才回来,我常常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那么高的地方我好害怕你会掉下去,呵呵,不过还好你没掉下去。”承瑾的声音里有故作轻松的味道,可是听起来却总让人感觉一点点凄凉,他自己都觉得此刻他的微笑有多么苦涩。
“那一次把你推下去,对不起!”
“其实那一次我妈妈都不相信是我自己摔下去的,因为我有恐水症,一般也只是在浅滩上游玩,所以那次我从礁石上摔下去她怎么也不相信,不过还是被我骗过去了,呵呵,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对我妈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