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大山和梁文秀认识在先,她属意大山也在情理之中,自己怎能因妒嫉而如此迫她?
更可叹的是,梁文秀明知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却毅然决定牺牲自己,对这样一个希望以一己之力挽救国家的巾帼红颜,自己怎能干下如此丑陋的行径?
一时间,悔恨与矛盾交织,迪亚呆呆地望着跌坐在地的梁文秀,不知该如何出口挽回。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两人正茫然不知所措时,忽听内侍官长声高唱:“殿下,傲天大人求见。”
迪亚怒喝一声,道:“不要烦我。”
话音未落,傲天已面色阴沉地奔了进来,喝道:“好大的胆子,连我都不见了。”看到迪亚和梁文秀的尴尬情形却不由呆了一呆。
迪亚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傲天,忙急步迎上前,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大人回来了。”
傲天看了看如梨花带雨般的梁文秀,轻叹道:“我跟殿下有事商议,公主请回避吧。”
梁文秀美目通红,狠狠地瞪了迪亚一眼,起身离去了。
迪亚羞愧地目送梁文秀离去,待收回目光,却见傲天正目光炯炯地瞪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
傲天瞪了迪亚半晌,良久叹道:“你变了。”
迪亚心中一凛,惊道:“我哪里变了?”
傲天背向迪亚,负手而立,叹道:“想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已经堕落变质了。”未等迪亚辩解,傲天猛然转身,盯着迪亚厉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文秀公主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子吗?你现在还只是一个亡国王子就如此荒诞,若日后成为新王,臣民岂非要饱受压迫?我真有些后悔,不知道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相识至今,傲天还是头一次对迪亚如此严厉,而现今也只有傲天才敢如此声色俱厉地咆哮迪亚,连威特也不能。
迪亚登时冷汗直流,惶恐道:“我适才已经知道错了。”
傲天眼前一亮,喜道:“当真?”
迪亚赧然点头。
傲天立时喜形于色,笑道:“如此才有资格问鼎新王。”
傲天当即不再追问迪亚和梁文秀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将话题转移到了眼前的形势。迪亚这才知道葬玉坪方面的详细情况,不由对敌人那秘密存在的补给通道充满了担忧。
两人商谈了许久也不能想出妥善的方法,最后不得不决定召集威特、火凤等人一起商讨。
定天殿里,针对敌人补给通道的议论一直持续到深夜,但始终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其实归根结底,仍是兵力问题。
傲天兵团虽是威特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但傲天已派出一个师团前往中部山区搜寻补给通道的确切方位,剩下三个师团守卫葬玉坪已算勉为其难;冷师方面,因为要应对敌人即将发动的大规模进攻,所有预备役兵员已全部派上用场,如此兀自担心不够,所以绝不能妄想从他那里抽调一兵一卒;而李季兵团目前担负着更重要的使命,由于敌方张扬兵团的神秘失踪,他们不得不同时充当起警戒荆棘岭和独山丹江一线的前哨,以防不测。
大婚在即,战事紧张,再加上帝都正进行的圣光洗礼,虽有应谬等一干能臣协助,迪亚却也忙得焦头烂额,第二天刚处理完政事,迪亚还未喘回一口气,法威尔又给他带来一个头疼的消息。
经过十多天追赶,张自达率领的近卫军船队终于拦下了施分达的叛军,目前已将叛军逼至陆地,双方在优尼村西一百多公里外的丘陵地带展开对峙。叛军仓皇出逃,并不具备多大攻击力,近卫军本可一举将其歼灭,但叛军中有不少军方高级将领,张自达颇感棘手,不得不向帝都求助。
发动“大元门”,迪亚迅速来到了张自达的营地。
在张自达的陪同下,迪亚查看了双方的形势。这是一个小型的盆地,一万近卫军居高临下,将不到四千人的叛军围困在中央的洼地里,迪亚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施分达活动的身影。近卫军不仅占据了有利地形,更具备了兵力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叛军恐怕连一次冲锋都低档不住。
想起萝娜那柔软的娇躯要被一个糟老头子搂在怀里亲吻抚摸,迪亚真恨不得立刻发动攻击,将施分达斩成肉泥。但现实却容不得他快意恩仇,正如来时傲天等人的警告一样,施分达地位特殊,他曾长年把持着近卫军统领的职务,不但在近卫军中建立了极广的人脉,更培养了不少军方高级将领,其中还包括两个现任的城防军军团长,所以一个处理不当,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自达站在迪亚身后,轻声问道:“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迪亚沉声道:“派人喊话,让施分达出来见我。”
张自达遵令去办,不多时派出一小队大嗓门士兵,他们在叛军营地外高声喊叫,施分达架不住一干叛军将领的哀求,终无奈在营地外现身。
迪亚盯着眼前的一干叛军将领,心中的复杂真是难以形容。
帝国原本内外交困,幸好迪亚及时采纳了火凤的意见,这才使帝国免予从内部瓦解的危险,然而就在帝国内部空前团结的大好形势下,先是泰拉达特和国美两位高官叛逃,后有施分达率军逃离,给即将建立的神圣帝国笼罩上一层不和谐的阴影,使迪亚感到无比的愤怒。
但是这些将领能跟随施分达出逃,说明他们怀有一颗赤胆忠心,至少对施分达本人是如此,但他们的行为却无疑背叛了帝国。迪亚暗想:如果他们能将对施分达的忠诚转化为对帝国的忠诚就好了。
思索间,迪亚已决定了因人而异的处理方案。
迪亚沉声道:“伯爵大人,能告诉我你叛逃的原因吗?”
施分达惊慌抬头,这才注意到竟是迪亚亲自前来,不由得一阵慌乱,讶道:“是你?”
与初见时金柜门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近卫军统领比较,施分达明显瘦弱了许多,刚刚六十多岁已白发满头,更令人叹息的是,短短几十天的逃亡使施分达变得异常憔悴,他眼窝深陷,双眼中血丝密布,似乎这些天连一个安稳觉也没睡过。
但迪亚却不能因此原谅他,因为施分达此举不仅仅伤害了帝国,更由于有萝娜的原因而深深地伤害了迪亚。
迪亚轻哼一声,道:“很意外吗?”
施分达摇摇头,轻叹一声却没有说话。
迪亚登时大怒,厉声道:“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我想后果你很清楚。”
施分达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自达忙道:“大人,你倒是快说啊。”
施分达身边的将领也连忙力劝。
其中一人道:“大人,我们出逃时不明情况,现在既然知道是受到泰拉达特和国美的蒙骗,我们为什么不跟这位大人说明呢?”
迪亚心中一动,他们果然是被人蒙骗,看来施分达并没有向国库借款。但眼光瞥向施分达,施分达却低垂了脑袋,显得无精打采,似乎并没有辩解的打算。
迪亚顿感纳闷,是什么原因竟使他失去了辩解的勇气?
施分达的表现令将领们大为着急,他们围在施分达身边七嘴八舌地劝说,气氛顿时显得相当热烈。迪亚冷眼旁观,见施分达一直沉默不语,眼光却不时瞟向营地,无意望去,却见帅帐外隐隐约约依着一位妙龄女子。
迪亚登时心神巨震,看那女子的特有的风姿,不是萝娜还能有谁?
迪亚的心顿时没来由一阵剧痛,他忽然意识到,施分达必定洞悉了自己跟萝娜之间微妙的感情,所以见到自己后,自知不能幸免,最终选择了沉默。
而沉默,其实代表了反抗。
这就意味着,施分达已下定决心,不会向自己投降。
萝娜的出现使迪亚方寸大乱,他显得有些急躁起来,喝道:“大人再不作出决断,恐怕就来不及了。”
营地外立刻鸦雀无声,所有将领都张大了嘴巴,以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施分达。
施分达环顾四周,忍不住喟然长叹,道:“待我们回帐商议后,必定给大人一个明确的答复。”隧不顾迪亚,率众将扬长而去。
但迪亚知道,想让他投降已是不可能了,形势终走到了以武力解决的地步。迪亚立刻命令张自达严密监视叛军营地,并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张自达虽感纳闷,却也不敢稍有异议,立刻遵照迪亚的命令传下将令。不多时,叛军营地竟然骚乱起来,更令张自达吃惊的是,帅帐内的争吵声竟然远远地传到了近卫军营地。张自达不由对迪亚深感佩服,看来叛军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投诚,另一派则坚决反对,而具有决断权的施分达显然属于反对派。
正观望时,叛军营地已燃起战火,赞成派与反对派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批遥相对峙,从目前得形势看,大多将领都选择了投诚,但施分达却掌握着绝大部分兵力,明显在场面上占据优势。迪亚不禁有些欣慰,看来在明白真相后,大多将领并不愿意背叛帝国。
这些将领都是帝国的希望,迪亚原本打算采用武力迫使就范,但如今的形势却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发动攻击了。
张自达奔到迪亚身旁,急道:“殿下,现在恐怕不能发动攻击了。”
迪亚沉重地点点头。
情况很明显,如果近卫军发动攻击,施分达很可能采取激烈手段,将赞成派的所有将领一网打尽。
张自达急道:“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也正是迪亚的困惑。
迪亚正一筹莫展时,施分达阵营忽然产生一阵骚动,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是萝娜!迪亚惊慌地向叛军营地望去。
“退后,你们都退后!”萝娜挟持着施分达向赞成派方向挪去,同时用匕首在施分达脖子上猛地一勒,喝道:“叫他们都退后。”
形势突变,叛军两派皆骚动起来。
施分达哀叹一声,道:“竟然是你。”
萝娜讶道:“什么意思?”
施分达叹道:“早有人警告过我,说你是火凤公主派来的密探,我却始终不愿相信,可是”
萝娜一呆,随即面色一冷,指着紧逼上前的士兵道:“少废话,快让他们退后。”
施分达喟然长叹,无奈地向忠于自己的士兵摆了摆手,喝道:“你们都退下。”
萝娜摆脱包围,终于成功抵达赞成派营地。
迪亚无暇震惊于萝娜的举动,他向张自达轻声吩咐一声,近卫军立刻向反对派发起了攻击。
这是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战斗仅仅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一万近卫军就将三千多毫无斗志的反对派官兵彻底征服,除少数人负隅顽抗被当场斩杀外,大部分都被擒获。
张自达处理完俘虏,将施分达押到了迪亚面前。
迪亚没理施分达,眼光停留在他身后的萝娜身上。
萝娜依旧迷人,但她的形容却相当憔悴,然而与施分达相比,她的憔悴显然不是因为长时间的逃亡,而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萝娜低垂着脑袋,始终避免与迪亚正面相对,希望迪亚没有发现自己,但这世上的事偏偏就这么奇怪,你越是逃避,最终却越是必须面对。这不,正在萝娜心神不宁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迪亚关切的问候。
萝娜惊慌地抬起头向迪亚瞄了一眼,忽然发现帅帐内只有她和迪亚两人,又连忙低下头去。
迪亚不由一阵心痛,一直以来,他跟萝娜之间都有一种异常微妙的感情,虽然谈不上爱情,但却有一种偷吃禁果的快意,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万分惬意。然而,这份感情却在金柜门前发生了变质,就在撞破萝娜跟施分达的暧昧关系后,两人之间忽然变得尴尬起来,就像咫尺天涯的一对情侣。
“萝娜”迪亚轻唤一声,他缓缓走到萝娜身旁,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变得结巴起来:“你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