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康熙沉吟了片刻,那眼底的光芒是捉摸不透的深邃:“唔,也对,倒是朕想多了。”语罢,他转头望我:“若浅,你跟你表兄的感情想来是不错的了!”
我答:“表兄一家人素来待奴婢亲厚。”
康熙眯了眯眼,笑道:“难怪你要如此维护他了。”这话听不出情绪,我也没敢出声,只听福全在一旁开口道:“皇上,您适才提到明年秋围……”
恰到好处地提起,将话题岔开来,康熙也不再纠缠:“这南苑也多时未曾修葺了。”边说,边朝我摆了摆手,我福身退下去。
福全接话道:“不如,便在在南苑修行宫。方便来年的秋围。”
康熙道:“嗯,如此也好!”
我掀了大帐,退出来,才彻底放松下来,悠哉游哉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得了闲,捡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摆弄着手边的草,扯了一根叼在嘴里,环顾一下没有毛毛狗,所以不能编小狐狸。不对,是小兔子。索性就叼着草在草地上躺下来,嘴里无意识地哼着:“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从前能看见琼瑶阿姨大戏的年代一点也不珍惜,总觉得矫情的起鸡皮疙瘩,这回好,一个跟斗摔倒小燕子她皇阿玛的爷爷这儿来了。看不到电视的日子,还真是令人不得不怀念。我闭着眼睛,忽然感觉头顶阴天了,心想着这老天爷还真是学川剧变脸的,这么快。刚睁开眼睛,发现事实不然。福全站在我头顶,将所有的阳光都遮住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眯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
我懒得理他,翻了个身,从他身前的阴影里打了个滚重新投入阳光的怀抱。 闭上眼接着享受我美好的午后时光。他大概也是懒得跟我继续挡太阳玩,于是索性在我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来。
想了想,让一个王爷这样坐在我身边陪我发呆着实不太好,为了不让自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我睁开眼决定走人。等我转过头想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他也正望向我,而且那个架势好像在说他由始至终都是在这样看着我的。我脸上一热,狠狠地瞪着他。他却忽然向我伸出手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谁知他只是飞快地将我嘴里叼着的那根草抢了去。
“女孩子家,怎么一副无赖模样!”他咂了咂嘴,故作无奈地别过头,认真地看着那根草。
我白了他一眼:“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抬腿就走,谁知却一个不防备,被福全狠狠扯住衣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转头瞪他:“王爷还有事么?”
他挑了挑眉:“你忘了你应我的事了?”
我想了想,了然地点了点头:“福全找我有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他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造型,眼神里的戏谑让我很是不爽。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我拿自己怎么样总行吧。
“你没事我有事,走了!”这次更狠,我还没直起身又被他给拉得坐到地上,我扶装二次伤害”的屁股,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他见我眼眶发红,总算有点歉疚地开口:“怎么,摔疼了?”
我咬牙切齿地道:“要不你连着摔两次试试!”
福全却就这样笑起来:“能发脾气证明没摔坏!”语罢便悠然地躺下来,随手将我刚刚叼着的那根草塞到自己嘴里叼起来。
我怒:“你瞧瞧你自己,哪里有个王爷样子!还好意思说我!”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因为叼着草所以说话有些支吾不清,但那仨字不说我也想得到:“我乐意!”
我撇了撇嘴自己嘟哝:“你有什么是不乐意的!”
听我说完这句,他却忽然转过头,取下嘴里的草看着我道:“我还真就有一件事不乐意了!”
我随口问:“什么?”
他故作严肃地看我:“你表哥真是小气,有这么好玩的表妹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我一惊赶忙搪塞道:“你们那是文人墨客在一起切磋,我一俗人去干嘛!”
“你?俗人?”他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这偌大个紫禁城里都是你这样的俗人,也就不用那些所谓的文人墨客时不时地冒酸气了。”
冒酸气?
我努了努嘴:“表哥那个不是酸气。”
“你倒是护他护的厉害。”他顿了顿,眼底的笑意忽然敛了几分,转头望我:“可是你记着,有些时候是不能太过相护的。否则反而会害了他。”
我听着他若有深意的话,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转头看他,他却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弯了眼睛道:“跟你说这个干嘛,你个笨丫头。”像是怕我开口辩解,赶忙又跟了一句:“别不承认啊!不承认也没用!”我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想了想才开口:“我没想不承认。”事实上,我是不太懂这些权谋之类的东西,我也懒得去懂,这样的事情就交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不是挺好。
这回倒是他愣了,半晌指着我,大笑起来。我看着他笑的前仰后合的模样,忽然觉得他跟平时的那个福全不一样了。却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只能坐在一旁泄气地看着他笑,然后偷偷地站起身拔腿就跑。他的笑声在身后越来越大,仿佛一瞬间就将整个天空都染红了。那感觉我也说不清,就好像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了。
那天晚上,我作为鲜少的几个“知情人”被赫舍里皇后带着去给康熙的伤口换药,虽然这个差事的确不是我愿意的,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当初就揽了这么个事儿到头上呢。自从那天想借福全的马被皇上罚了之后,赫舍里皇后一直也没跟我说过几句话。每天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始终如一的,就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喜怒哀乐一样。可是人家到底是夫妻,她对着康熙总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让我这样的女人看过去都觉得心里很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我面前越是平静,我就越觉得心虚。
提着食盒跟在赫舍里身后走进了皇帐,遣散了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又交代好守卫,这才放心地跟着走了进去。留下梁九功在门口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