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死死扭着手中的帕子,这样的无所适从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一会儿的功夫就遇见两个帅哥!可在现代即便是见过再多美男子,我都没眨一下眼睛,可是现在是怎么了。仿佛是有一种错觉,一种瞬间滋生的熟悉感。
“姑娘小心!”他的声音忽然在耳畔想起,我回过神才发觉手里的药包差一点掉进脚边的水坑里,赶忙连声道谢。
他也不多言,只是立在我身旁看着檐外如断线珍珠的雨。
我偷偷地用余光瞄过去,看他额角依旧在流着雨水,不觉伸出手去。
他先是一愣,然后接过我手里的帕子,转头笑道:“谢谢。”
“没什么。”我像是忽然释然一般,对着他笑了开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片刻没有转开视线,我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他才回过神解释一般地开口:“抱歉,我只是觉得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笑了。”
“怎么笑?”我仰头看他,再次龇开我的八颗小牙,这在现代可是最标准的笑容,“这样么?”
他被我的行为逗得笑了出来:“你的父母亲没有跟你说,女孩子家该是笑不露齿的么?”
我白了他一眼:“我爸妈,啊,不是,我爹娘说了,只要开心怎么笑都成!”
他笑着看着我,正要开口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公子,公子您在这儿啊,让奴才好找。”
一名男子快步走到檐下,瞧着打扮像是他的书童。那书童将伞合起来:“公子,老爷说让您赶紧回府呢!”
他点头:“知道了。”
书童为他撑开伞,还来不及道别,他便被书童拉入伞内走入了大雨中。
我低下头用右手蹭了蹭痒痒的鼻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的刹那,看见眼前骤然多了一把桑
他站在我的视线里,将唯一一把伞交到我的手上。
“喏,拿着!”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你怎么办?”
他笑,宛如春风,迎开了所有绚烂的花儿。
“没关系,我家离这儿不远!”说完便转身大步跑进雨中。
我看着那个素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手中握着的伞柄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
呸呸呸,真是不害臊的。
想什么呢!
我撑开伞,得赶紧回去了,雪梅还等着我的药呢。
等我端着煎好的药朝雪梅的寝阁走去的时候,忽然发觉府内已经乱作了一团。我赶忙拦住一名匆匆跑去的婢女追问:“这是怎么了?”
那名婢女挣开我的手,大喘着气说:“夫人去了。”
我手中的盘子一下子跌碎在地上,想起刚刚孱弱的雪梅,我赶忙朝纳兰夫人的寝阁方向跑去。
果然,我冲进门,只见舒穆禄林海坐在床边拥着纳兰****的身子,而雪梅则跪在床边瘦弱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我走上前,将雪梅扶起来,她便转过身将头抵在我的肩头,她的哭声并不大,只是微微地啜泣,却好似是庞大的悲伤不能渲泄而出。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见过她的笑声。这个体弱善良的孩子有一段时间仿佛是失语一般,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那片茉莉,一望就是一整天。我每天照顾她起居,陪她说话,一晃又过了一个月。
等她终于肯开口跟我说话的时候,舒穆禄林海却决定将她送往纳兰明珠府里,随舅舅一起生活。而我,也理所应当地随着她一同前往。
至此我明白,孝庄本来打的就是这个算盘。终于,我所有的行迹已经使她得偿所愿。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心里有某一处也开始轻轻地牵动着。因为即将面对的那个人,是我有生以来心心念念的存在。
所谓寄住在舅舅家里,不过就是从此开始仰人鼻息生活。雪梅从来不说,但是看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进了明府,拜见了舅舅和舅母,便被安排到凝碧阁。那是一座靠近后花园的独立阁楼。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在看似整洁的房间内,还是会隐隐闻到一股子霉味儿。总也算是亲戚,纳兰明珠夫妇对雪梅还是不错的,怕房间里有霉味儿,便遣了一众丫鬟将窗子和门大敞开,房内摆满了各色的花。乍一见,还以为进了花房。
我扶着雪梅走进里屋,在床榻上将她安顿下来。她斜倚在榻上,用手帕掩住嘴咳了几声,然后看着我开口:“若浅,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我们毕竟是客,别让主人家太过操劳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唯唯诺诺的雪梅,点了点头:“小姐放心,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我转过头看着她,只见她轻轻地阖上眼,有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心里微微一疼。脚下不觉加快了步伐,不想继续沉浸在怜悯的情绪里。
等我送走了来帮忙的人,已经暮色四临。回到寝阁的时候,恰逢丫鬟前来传晚膳。我本想拒绝,将雪梅的晚饭端到屋里来吃。可转头雪梅已经强忍住不适,起身穿戴整洁,我便将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扶着雪梅来到前厅,饭桌前早已坐满了人。
正席是纳兰明珠,他的右手边坐着纳兰夫人觉罗氏,之后依次落座的是妾侍,按照常理推断左手边落座的应该就是他的子嗣了。还来不及一一看过去,只听见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位就是雪梅妹妹吧,一路舟车劳顿,赶快坐下来。”
闻声纳兰明珠微微皱了皱眉:“冬郎,不得唐突。”旋即又开口向雪梅介绍,“这就是你的大哥哥容若。”
我转头望过去,一下子愣在原地。
是他。
是那天屋檐下的白衣公子。
看着他望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熟稔的微微颔首,心里的喜悦有些翻腾而出的错觉。
我低下头,嘴角漾起不自知的笑容。
我早该想到,这世间那样纯白澄澈的人,只有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