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你看老金龙让人带什么给我们了。”一大早,耳边就传来独孤谨兴奋异常的喊叫声。
金香玉没好气地打断他:“死狐狸,你又忘记我看不见了?”
独孤谨一下噤声,随即又兴高采烈起来:“是龙眼草,龙眼草啊,知不知道,三千年才出一根龙眼草,必须是金龙的眼泪滴到种子上,才会长出龙眼草来,三千年一熟。而一条龙,可能上千年都不会滴一滴眼泪的。”
“哦,是吗?”金香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到鲁国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她是个很合作的病人。可每一次独孤谨都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有办法治好她的眼睛,每一次,却又总是失望告终。
她早就做到了宠辱不惊,亦将自己的渴望隐藏起来,告诉他:不用那么着急,其实她早就习惯了黑暗。
但是急的人反而是他,他总是很急很急,总是说没有时间。
她不明白,难道他就这么想赶她出去?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便有些不太舒服。
可转念一想,如今人家留着她,是因为跟着他去冒险,害她双目失明,为了她治病,怕是责任使然。
想早些治好,也是正常的。
虽然有了他的命令,后宫那些女人不得找她麻烦,可想必他耳边没少那些女人的唠叨,想让她早些离开,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及时想通了,心中又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她果然还是比不上他那些女人们重要啊,毕竟他们只是朋友,总归是夫妻更加亲密一些。
今天听到龙眼草,虽然也知道珍奇,可也不能把心中的希望表现得太过明显。因为她已经无数次听到他懊恼地说着,怎么办,没有时间了,为什么总是治不好?
她眼睛瞎了,因祸得福,她的耳朵却更灵敏了。
下意识的,不想让他太担心。
多少珍奇的药品都试过了,这龙眼草,也未必能奏效,所以她只是淡漠,好像眼睛瞎与不瞎,对她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我告诉你,这次我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把你的眼睛治好了。”可那个充满希望的人,反而是他。
“好,试试吧!”金香玉依然是淡淡地回答,只是嘴角翘了翘,朝着他的方向,给他一个微笑。
独孤谨暗叹一声,也不再解释了:“我去配药,不出七天,你就能复明了。”
这次真的可以,一定要可以!
不然,真的没有时间了。
一年多了,已经到了极限了。
好在老金龙不算太记仇之人,据说金和公主和黒木婚后生活得很是幸福,一个当父亲的,最大的安慰,莫过于子女过的幸福了,加上小两口还很孝顺,也算让它老感安慰。
因为有皇家带头,如今金龙黑龙两族通婚进行得也还算顺利,如今已是其乐融融,两族一家亲的局面了。
这龙眼草,也是老金龙特地拖人带来,算是给独孤谨的谢礼。
独孤谨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最后一次希望了,再不行,看来真的只能把这棘手的问题留给小小了。”
他没有时间了……
龙眼草,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希望由他亲手治好她的眼睛,那是一种强烈的希望,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过发生一件事情。
而这个希望,竟然是建立在一个女人身上的。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感觉诧异,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这么做了。
或者,是想在有生之年里,不去思考为什么,去做一件事情。
他这一生都追求自由,可最后还是被禁锢在这皇宫之中,想来真是可笑,这自由,竟是他去抢着来失去的。
如果当初他真能如他表面上一般洒脱,或者就不会有今日的独孤谨。
第一次能如此随心所欲,竟然是在他生命慢慢流逝的时候。
幸而龙族真是神兽,龙眼草真是仙药,七日后,当金香玉眼睛上的布条被揭开,跟他说了一句:“死狐狸,好久不见了!”
他觉得,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于是他真的笑了,笑着……倒了下去。
“死狐狸!”耳边传来惊呼,他甚至还可以看到她的手朝他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他,而不是如往日一般摸索。
他忽然很想应一声,可惜已经应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金香玉美目流转,看着周围手忙脚乱的宫人,再看看独孤谨忽然变得黑如墨碳的脸。
跟随她一年多的宫女紫环终于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皇上不让奴婢们告诉金姑娘,金姑娘反正自己也看不见,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合起伙来一起骗我是不是?”金香玉大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告诉我!”
“是……奴婢听说……”紫环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有个熟悉的镜头在眼前一晃而过,金香玉一下站了起来:“是不是中了黑龙的毒气?”
“……奴婢只听说,是从龙族中的毒,什么黑龙白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龙族一直在派人送药来,可太医们私下说,好像一直不见效,还说……”
“还说什么?”
“说皇上本是撑不过几天的,不知道是龙族的药见了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竟撑了一年多这么久……”
才说到这里,外面便有人传:“太医来了!”
“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香玉让开道,独孤谨早被人搬到了换上。
太医们一脸的凝重表情,望闻问切之后,个个开始摇头。
“怎么了?”金香玉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口,心中将漫天神佛求了一个遍,只希望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才好。、
“油尽灯枯了!”有个太医叹息了一声。
“不可能!”金香玉简直就是在尖叫,“刚刚他还跟我谈笑风生。”
“皇上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原本皇上的医术比臣等高明许多,臣等是不知道的。可有一次下朝,皇上竟晕倒了,宫人们传了臣等过来,微臣等才知道皇上身上竟中了世上罕见之毒。”那太医叹口气,“后来皇上醒了,告知微臣,乃是去了龙族,中了黑龙族的毒气,世上无药可医。”
“怎么可能无药可医?!”金香玉大叫,“我的眼睛也是黑龙熏瞎的,不也治好了,你们都是庸医!”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叹口气:“金姑娘,无药可医这四个字,乃是皇上亲口说的,并非微臣说的……姑娘也知道皇上的医术,若他说无药可医,微臣更是束手无策了!”
金香玉一下沉默了,是啊,在独孤谨面前,这些太医绝对是“庸医”无疑了。
“可我的眼睛和他中的是一样的毒,却治好了。”金香玉忽地想起来,“对了,龙眼草,我的眼睛是龙眼草治好的。”
太医道:“姑娘,这个疑问微臣也曾问过皇上,皇上说,幸亏当时他将要袭到姑娘身上的黑气挡了下来,姑娘只是眼睛擦上了一些,还有得治。可他全身筋络都熏入了毒气,故而,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治了。”
金香玉脚下一软,幸好后面便是坐塌,一下便坐到了上面。
幸亏……
他居然说“幸亏”。
“幸亏他将黑气挡了下来?”金香玉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忽地又抬头看着太医,“不,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他绝不是英年早逝的样子!”
有个太医犹豫了一下道:“倒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金香玉一下抬头,仿佛看到了希望:“你说,有什么法子?”
“可这法子,如今用,也来不及了,况且皇上也不会答应的。”那个太医有些迟疑。
“你先说出来,能不能用,我说了算!”金香玉有些着急。
那太医深吸口气,道:“当初微臣问过皇上,这毒是不是真的无解,皇上说,倒不是绝对无解,若能得他同门用他们一同练习的内力将毒气吸走,他就可以痊愈了。只是,他的同门便会毒发,所以这个法子,他是绝对不会用的。”
“有没有说过是什么样的内力?”金香玉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那太医道:“武功一道,微臣不是很懂,不过听皇上说,乃是一种上乘的内功心法,所练之人,能耳聪目明,武功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金香玉忽地松了口气,笑道:“许是天意啊……或者,就是我练的那个内功,不如让我试试!”
“姑娘,万万不可啊!”那太医一听急了,“这可是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姑娘若是出了事,皇上一定会让臣等人头落地的。”
这太医是想到独孤谨的师兄弟都不在鲁国,路途遥远,就算现在去通知,来回一趟,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个练过同样内功心法的。
“我写份遗书,保你们脑袋不掉!”金香玉倒是一拍轻松,“再说了,我练的未必就是你们要的那种,好歹让我试试,不然我绝不会死心。”
“这……”几个太医都有些迟疑。
这位金姑娘,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不过据说是皇上的座上宾。因为之前被后宫那些女人怀疑和骚扰,皇上竟亲自下令,任何人无诏不得进清宁殿半步。
之前贵嫔娘娘嚷着要进清宁殿,竟被皇上禁足一个月,这才没有人敢擅闯。
要知道,皇上平日里对这些后宫的娘娘们个个都是极好的,计算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只要事情不大,没有触犯律法,便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为了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子,还只是中上之姿而已,却有个贵嫔娘娘受了罚,这让朝野上下很是议论了一阵。
自独孤谨登基以来,据说他对每个女子都是极好的,却未出现过任何一宫娘娘得专宠的情况。
如今一个瞎眼女子,却让皇上如此礼遇,这让群臣们都觉得,宫里大概要多一位宠妃了。
可是足足等了一年多,这位姑娘还是住在清宁殿,而皇上对她,却并无任何册封的意思。
并且,也从未在清宁殿留宿。
这让大臣嫔妃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有个事情他们倒是肯定的,那就是——清宁殿的这位金姑娘,可千万得罪不得。
如今,他们要用金香玉的命去换皇上的命,那皇上若是醒来,必定会大怒。
可是,看金香玉态度坚决,想想一来她的内力未必有效。二来,不管这位金姑娘到底什么来历,横竖是一定比不上他们的皇上金贵。
况且,金香玉又说会写好遗书,表示不关他们事。
上下一盘恒,几个太医想想,豁出去了。能保住皇上的命,便是最大的功德,再没有比这事更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