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系我一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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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2)

钟大姐白计然一眼,“你这不挡人财路吗?你才该被拿去人道毁灭。”还真做起梦来了,“真海选,我也去。哎,对了,你妹肯定符合条件。”

计然啼笑皆非,搪塞,“等他家真海选了再说吧。”

海选这么夸张的事情,当然不会有,不过,听说怀家兄弟有好多好多女朋友,听说怀夫人常蓝不断安排两位公子与名媛淑女们相亲,听说,怀家大少爷系青曾经差点娶一位貌美的华裔女子为妻,听说……的太多了,计然都还能维持淡定。

只有一次,计然做了件傻事。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本该下班回家的她,忍不住漫步到怀家公司的楼下,往上看。夜色无边,被这片繁华街区的灯火辉煌,映衬的流光溢彩,热闹闹一段软红十丈。计然抬头看的久了,倒觉得,空中随风起舞的雪片,象是从那些如琉璃般灿烂的玻璃窗里飞出来的花瓣似的,亦真亦幻。他在那里吧?在那些高高的,美轮美奂的窗户后面,离她很远~~计然直站到脖根酸软头发晕,才离开。

后来自己笑自己,也太癫了,这种蠢事儿,还是少做为妙。

叮铃铃门铃乍响,钟大姐带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捣蛋儿子进来,那是个看上去有型帅气的少年郎,慑于母威,忍气吞声,一脸郁闷憋屈的神情。

计然知道这又开始了,多数孩子做了什么让钟大姐不高兴的,她又要罚儿子来店里干活,进行劳动再教育训练。想开口给孩子求个情,但人钟大姐做个打住的手势,“不许给他讲情,老娘要修理修理这逆子……”

钟大姐修理逆子的原因,“多大点儿屁孩儿,给我去交女朋友?约会?还赶时髦过情人节?嘿,哪儿都不许去,给老娘在这儿卖花!”

情人节的少年卖花男,令人同情。同时,计然知道,无论什么时代,在不合适恋爱的时候反其道而行,都是得不到祝福的。

“计然啊,今天你生日吧?”钟大姐给计然一个红包,“今天我儿子替你工,出去玩儿玩儿吧。”

计然要推辞,钟大姐又是那个打住的手势,“痛快儿的,别啰嗦,老板让你干啥就干啥。”不忘敲打敲打她儿子,“哪天我被逆子气死了,你想等这好事儿也轮不上。”说这话不忘给逆子一脚,凶,“倒是跟姨打个招呼啊,生日快乐不会说?丢人得,说出去人不埋汰你妈会生不会教……”

卖花的帅少男起立,“生日快乐!”

计然好尴尬,脸都红了,瞧人孩子被逼的。

拿着红包刚出门,送花的小弟递给计然老大老大一束~~不~~一树红玫瑰,花儿选的真好,新鲜水灵,每片花瓣厚如鹅绒,艳色沉沉直逼人眼眸。

送花小弟拜托,“然姐,求你帮个忙呗,把这花替我送前面写字楼去,情人节啊,我货都送不完,中午约了女朋友嘛。”他醋溜溜瞥计然手里还来不及收起的红包,“再说我们还没红包。”

话说计然真的很怕这种事情,人际关系处理起来比啥都累,赶紧接过那“树”抱着挺沉的花和地址,“好,我帮你。”

“姐,谢了。”送花小弟给计然一个吊儿郎当的飞吻,开着装满花束的车子突突突送货去也。计然才想起来瞅那地址~~眼前发黑~~送到怀家公司的??

她本能想回店里,透过玻璃窗,看老板娘正在那儿训儿子~~天~~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踌躇半晌,计然决定,自己走一趟吧,心存侥幸,未必会遇到谁也说不定呢。

怀家公司安置在大厦第三到第十一层之间,计然的花,要送到第十一层的投资开发部门,接待处的小姐说,“怀经理的秘书在等你。”还抱怨,“怎么现在才送来啊,你们迟到了一个钟头诶,怀经理等老半天呢,快送上去吧。”

怀经理?不知道是系青还是系春,情人节等着拿花亲自送女朋友吧?真是知情识趣。计然硬压下从心底里往上冲的别扭,在接待处磨蹭着没行动,她不敢上去找任何一位经理的秘书,壮着胆子问接待小姐,“可不可以花放在这里,请秘书下来取?或者,你们帮我送上去?”

秘书小姐大概没见过这种送货人吧?一脸你是不是有病?懂不懂做事的质疑和鄙夷,口头维持住礼貌,“对不起,我们都很忙,麻烦您尽快把花送上去,谢谢。”

计然败下阵,硬着头皮上吧。按电梯,手都是抖的,上帝保佑,不要遇上怀家任何人,不,上帝可能不好用,那是洋鬼子的神,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知是不是计然诚意动天,她没遇到任何熟人,顺利来到十一层,找到投资开发部和部门经理的秘书,交货,签单。

有人从经理室出来,门洞开半扇,计然站着的角度,能看到坐在大办公桌后的部门经理。他穿深色西装,米白衬衫,领带与西装的颜色搭配到无懈可击,还是那么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还是那么利利落落的短发,还是气质温煦儒雅的人。肩宽宽的,握着一叠文件的手指修长。他半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一件让人为难的问题,嘴角微抿。那是计然熟悉无比的动作,每次,他考虑什么的时候,总是习惯的抿起嘴角,略垂下头。可是这样真讨厌,她找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两道长眉,浓黑,齐整……

不过一瞬,门关上,计然警觉地,收回她的目光,同时,惊异于她此刻疯狂的心跳,浑身血液,似乎都在不受控制的流动,她也从这样的失控中认知她的贪婪,她发现自己没看够……

精干的男秘书将签好的单据递回给计然,“谢谢你,下次再订花,不能太晚送来哦。”

计然神思恍惚,没给反应。

秘书不耐,“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谢谢。”计然仓惶一笑,逃难样离开。

再回到人流汹涌的街头,她颓然坐到路边的台阶上,倒几粒药片到嘴里,硬咽下去。

她快被自己吓死了,真的,她快被自己吓死了。然后,她也快被怀系青气死了,他怎么可以活的那么好?怎么可以在这个日子,为别的女生准备那么多玫瑰花?最后她要急死了,她怎么可以再顾念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十年过去了,她凭什么生气?凭什么贪心地想要看他看到够?

于是,计然又做了蠢事儿,她竟敢旧地重游,找去当年他们约会过的地方。

其实,什么都找不到,电影院变成一间大百货,公园变成游乐场,原来的人工湖被填平,小凉亭变成一间音像制品店。计然站在音像店内,看着琳琅满目的海报,CD,悲哀莫名。曾经,在这里,他们说尽了无异于废话的情话……

“你的生日在哪一天?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香的?

你会不会离开我?

太阳什么颜色的?

你是什么颜色的?

我的生日是2月14日,情人节。

我的头发香吗?比臭好吧?万一臭了你怎么办?

你会不会离开我?

太阳的颜色叫怀系青,

我的颜色叫计然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你生日那天,我送你最美的玫瑰花和臭头发and ~~太阳……”

所有一切,在岁月的流逝中,真假难辨……

没有太阳,没有香的头发或臭的头发,她失去了玫瑰花……

艳丽的海报,彩色的CD,精致的装修,在计然眼中,苍夷荒凉,她只想大哭一场,可又觉得她没立场哭,做人实在不该抽风到这个地步的,硬忍着,忍到胸腔发痛。寻思,还是赶紧走吧。走到门口,吓得又逃回到整排的CD架后面,怀系青?天啊,他来这儿干嘛?

象十年前的某一天,她藏身于树后,偷瞧那个抱着一束玫瑰,耐心等人的少年一样,今天的计然藏在CD架后,盯着站在店外树下,不知要作甚的怀系青。他抱着一大“树”玫瑰花,就是她刚刚送到他办公室里的那一束大到离谱的玫瑰。

和在办公室里西装领带的装扮不同,系青换了衣服,一套灰白色的磨旧牛仔套装,白衬衫,没结领带,静静站着,那张面孔,异乎寻常的年轻,是计然记忆中,系青的模样,剑眉星目,气质干净澄明,如叶尖清露,如早间微云,如月色溶溶,带着股似可在那儿站到天荒地老的耐心与从容。

不过,他还在抽烟吗?没戒?计然见系青慢悠悠抽完一根烟,捧着花进来店里,mamami啊~~计然膝盖发软,蹲下来,整个人缩到CD架下,心慌意乱,他进来买CD吗?什么CD?恩雅?计然知道他以前就喜欢恩雅的音乐,现在仍喜欢吗?略抬头,她这边的CD架上,放着整排的恩雅,不是吧~~要命了,计然扶着紧张到快要抽筋的小腿,无措,要不要挪地方?她不能让他发现她~~

系青不是来买恩雅专辑的,一架CD之隔,计然听系青问柜台那里的服务生,“麻烦你,把正在放的这张CD拿给我好不好?”

正在放的是什么?计然刚才全部心神都挂在系青身上,根本没听到店里放的音乐,被系青一提,终注意到一把沧桑的男声涌入她的耳膜,“我看到鲜艳的玫瑰芬芳遍地,我感觉这些情景是那么熟悉,我惊异满街的情人如此甜蜜,我记得这一天你是那么美丽,红玫瑰,黄玫瑰,盛开在二月十四,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已忘记,我的情歌曾夜夜为你唱起……”

这是谁搞出来的烂情歌?让计然有种想不顾一切撞进怀系青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嚎啕的冲动。她咬紧牙关,拼命叫自己不要哭,可还是控制不住眼泪直直掉下来,一粒粒沉甸甸,砸在她的衣服上。

隔着货架,计然听系青又说,“我要这张CD,谢谢。”怀系青付账,多付一张老头票给店员,“能麻烦你一件事儿吗?这束花,我放在门口的树下,你能不能帮我看着,不被人拿走?等你们晚上结束营业的时候,再帮我处理掉吧,嗯~~是的,怎么处理都可以……”

花,放在店门口的树下?为什么?

计然从架子缝隙里,看着怀系青离开,他真的把花放在店门口的树下,然后带着他买的CD走了。

计然泪眼模糊,傻愣愣又蹲了会儿,直到店员问,“想找什么,我可以帮你吗?”这才揉着膝盖站起来,晕乎乎浑身虚脱,几乎站不稳,勉强应答,“没有,我~~我~~要正在放的这张CD。”

店员说,“有眼光哦,这是我们今年卖最好的一张唱片……”

卖最好的?现在失意的人有这么多吗?

计然魂不守舍,走到门口,看着那束玫瑰花。这些花儿,总该知道自己的使命吧?计然简直想问,“玫瑰花,你们知道为何在这儿吗?”当然,玫瑰花不会说话,好在,花瓣中还有卡片。

计然趁里面店员不备,捡起卡片细看,上面写着,“小然,生日快乐。”落款,“给你送臭头发和太阳,永远爱你的大师兄。”

这些花,原来是给我的?他来这里,凭吊死去的我?

爱情都是不可理喻的,大师兄应该永远爱小师妹……

太惨了,计然丢下卡片,她发着抖,招了辆的士,却说不出要去的地址,只是觉得,这样太惨了。比她一个人念念不忘惨,惨很多很多倍。

她以为一切会过去,象失眠,象委屈,象太穷,象被瞧不起,象说谎,象丑陋,这些早晚会过去,她以为再怎么累死人的爱,累死人的恨,也会过去。“会过去”这件事儿,想起来,是有那么点冷淡,但其实,未尝不是种慈悲,想到这样的结果,多少还是欣慰的。

可是,怀,系,青,你怎么可以不放我过去?计然蒙住脸,眼泪汹涌横飞,心象被一把钝刀慢慢割,疼痛蔓延,侵入骨髓,谁计较那些玫瑰花?谁计较你的阳光和臭头发?谁要听你的情歌夜夜唱起?

怀系青,你现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