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系我一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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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1)

计然很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从坟里爬出来吓人的。

不过,她和他之间,最好还是简单一点。类如述述衷肠,聊聊心事,哭哭委屈之类的意念,通通被计然压抑低头,欲语还休,一任万千情意,滔滔东流。

对着怀系青脸上那明显被打击到的表情,计然横下心来,正视,“谢谢你还记得我,”她微笑,很客套,“你跟以前比变挺多的,刚见着你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系青吸气,无法置信,张口结舌,“你,你,不认得我?”

“嗯,”计然藏好她的爱情,祭出她的世故,“亏着那是知道去你家做事,要不路上遇到你,我肯定认不出。”她故意略有夸张地感慨,“哎呀,你家那房子,得赶上十几个游泳池拼起来那么大吧?真漂亮。”又掏手机看看时间,“这么晚了?我得回家煮饭呢。”冲系青再笑笑,“知道今天你生日,家里客人多,不留你了。再见。”

系青傻愣愣,眼睁睁见计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想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却身心无力,不知该从何说起,从何做起~~他想象过的,无数种重逢的画面里,没有一款,是长成这样的~~老天,她说,街上偶遇,就不认得他了?是他变太多?还是她忘了他?

在这路口茫然伫立,系青心灰意懒,消沉得动都懒得动一下,直到电话响,常蓝妈妈问,“青儿,怎么还没回来?看的咋样啊?医生怎么说?”

系青才想起来,他还得回家做寿星公,随意答应,“啊,没事,这就回去。”去找他的车,刚才横冲直撞不辩西东一气乱走,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身处何地。再转悠一圈,终于弄清楚,这一片新建的门诊大楼的前身,是原来计家租屋的小住宅区。刚与计然并立的,有书报亭的街头,竟是当年与计然相别的巷口。

系青没忘记这个地方,也仍铭记那日的每一句对白,“小然,你不会放弃我吧?”

计然眼里颤着盈盈水波,几欲零落,答应他,“不会。”

不会???

如今他似历经千山万水跋涉而归,原地并无人等候。是不是所有的誓言都会成空?

誓言随风,无人相候~~系青找到他的车,失落的一塌糊涂,好似他费尽心力找到梦寐以求的亚特兰蒂斯,却又眼见着那座城池瞬间化成灰烬~~浑浑噩噩,也不知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眼瞅着他家大屋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笙歌响彻,火树银花,他却只觉索然无味。要在这个时候,回去见联手愚弄他的家人吗?不是他们,他何至于失去的如此彻底?

不,今晚,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系青给常蓝发短信,“妈,吃了药还是不舒服,我去爷爷那儿休息休息。”想想,系青又加两个字,“勿扰!”然后关机,方向盘一打,掉头把车开去爷爷家。

常蓝接到大儿子这条措辞冷淡的短信,很不安,她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一时也说不上个所以然。特别是,春儿和浩子在楼上磨蹭什么呢?咋半天不下来?叫陈嫣,“上去帮我催那两个臭小子下来。”

春儿半天没下来当然是因为被老哥给吓住了,哥气头上要断绝兄弟关系,是一时冲动嘛,他当弟弟的得想办法挽回对不?也没忙着换衣服,先叫人送冰块上来,敷被青儿哥哥揍裂掉的嘴角,跟浩子商量,“你说我哥咋碰着她的?哎,不过,还好,她还活着,我差点以为她被我气死了。”

浩子边纠结着,边帮春儿换毛巾里的冰块,“就你,成年到辈子的,尽出幺蛾子,咱这次得消停点儿了哈,哥都不认咱这兄弟呢。”浩子难受,脸上的表情甚是憋屈。

春儿悻悻,“将功折罪,这回我们帮他还不行?”转着眼珠,“不能让我妈知道,不然又天下大乱了。”

张浩说,“早晚会知道的吧?”

“晚点儿比早点儿好,有缓冲空间。”春儿揽镜自顾,咋呼,“浩子,你看,好家伙,脸都肿了,我妈等会儿问起来,咱回得上话不?要找个由头……”正说话间,有人敲门,甜姐儿进来催,“哎,你们两个大男人换衣服要换多久啊,比女人还慢。”

春儿和浩子没正经的先冲女生吹口哨,异口同声赞叹,“漂亮。”

是真漂亮,珍珠吊带的纯白拽地礼服,满头青丝,微卷着,如云如瀑,直披到腰间,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背部肌肤,溜光水滑,娇嫩的有让人忍不住伸手摸一把的冲动。更何况她妆化的通透无暇,恰到好处。这个女生站在那儿,当真赏心悦目。

对这么个漂亮姑娘,春儿是可惜的,直言,“听公司人说,你为我和我哥的生日聚会早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真花心思……”边说着话,也不避讳陈嫣的面,脱衣服裤子,只着件小小的内裤,窜到更衣间的衣架上找他的礼服,大剌剌毫不在乎的声音,从更衣室一直响到卧室,“女为悦己者容,这话还真不假。”

陈嫣不知就里,先是为着春儿毫无顾忌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臊红了脸,又为着那句女为悦己者容心如鹿撞,连耳朵根都红了。

什么都知道的浩子推推他的眼镜,耙耙头发,哎,这个春儿还是少说一句吧。

春儿一点儿都不肯少说,上衣扣子都没扣好,裸着肌肉匀称的胸膛,边系裤子皮带边从更衣间出来,“甜姐儿,人和人之间也是要缘分的。”

“我知道。”陈嫣声音很甜,她总觉得这种情话是不是应该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再讲才对?当着张浩的面怪不好意思的。眼瞅见春儿嘴角裂了,关心,“你怎么了?下午在公司看你还好好的,跟谁打架了?”

“我哥,”春儿脸上的委屈在浩子眼里是见惯了的,百分百的做作,在陈嫣眼里就是百分之二百的可怜。春儿又委屈又可怜的,“生日嘛,送他份儿礼物,不领情就算了,我又不是故意把礼物弄错了的。”

“啥礼物啊,错了也不用打人嘛。”陈嫣还真心疼,上前细看,“呀,都流血了。”

春儿向来是人给三分颜色就开染缸的主儿,借题发挥,“就是说嘛,多狠啊,我都不帅了。不就是送我哥一个脱衣舞女郎吗?我哪儿知道那跳舞的是泰国人 妖啊……”

这个理由?张浩侧身靠在柜子上,蒙脸,妈啊~~

陈嫣目瞪口呆,直结巴,“你,你送你哥脱衣舞女郎当礼物?你~~”哎,对春儿,实在是~~无话可说。,

春儿系好领带,整理整理已经很有型有款的头发,倒喋喋不休上了,“陈嫣,看在老同学的份儿上,二哥劝你一句,知道你对我哥那是情根深种,感情历久弥新,你也一向矢志不移,奋发图强,不过见好就收吧,我哥心里有人的~~”

啪!甜姐儿手里饰满珍珠蕾丝的包包毫不留情,狠狠砸到春儿脸上,力道大的让春儿有错觉,是不是他这一边的嘴角又要裂了……

揍完春儿甜姐儿犹不解恨,再对着观战的浩子腿肚子上狠踹一脚,骂,“臭男生……”怒冲冲提着裙子跑走。

春儿的运气很少这么坏,炸毛,“操,老子招谁惹谁了?”他问死党,“你说今儿个是我生日吧?咋恁倒霉呢?”

浩子能说啥?干笑,“甜姐儿骂人的本事没进步,哦?十年如一日,就臭男生三儿字,花样好少……”

“春儿,你和你哥打架了?”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常蓝进屋,“为啥?”

春儿把理由再复述一遍,“我不就是送他个脱衣舞女郎当寿礼嘛,我也不知道她是泰国人 妖啊,看着挺浪的妞儿……”

常蓝的巴掌麻溜的抽到春儿的脑袋上,“你疯了啊,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啥脾气啥心性,你送只汉堡也比送脱衣舞女郎强啊,一天到晚寻思什么呢?脑子里长草了不是?看给你哥气的,过生日都不回来了。”

“啊?不回来了?”春儿紧张,这就和计然私奔了吗?胆儿突突的,打听,“那我哥去哪儿了?”

“还不又去爷爷那儿了。”常蓝整理整理身上的礼服,哎,闹心不?好好的party被这臭小子给毁了,无奈,“行了,赶紧下楼帮我招待客人,想累死你妈啊……”

啊,看样子********的理由妈妈接受无碍,春儿答应常蓝,“好好,妈,我这就来。”擦护唇膏,觑着老妈出门,跟浩子嘀咕,“你说我哥今晚儿是不是和计然睡上了?”

浩子瞅着屋门的方向,紧张的快尿裤子,求春儿,“咱少说两句行不?”

“行,”春儿痛快答应,照镜子扒拉扒拉头发,哀怨,“你说我这倒霉催的,打哪儿不行啊非打脸?”

怀爷爷,仍住在军区大院的那座旧式小楼里,怀建军和常蓝雇了特护和工人全天候照顾着老爷子。其实,原本是打算将老爷子接到大屋去的,但医生说,熟悉的生活环境对病人要好一些,特别嘱咐怀建军有时间多陪陪老人。不过,事实上,忙碌的怀家人,能回来陪老人的时间并不多。好在春儿和青儿比爸妈回来的时间多一些。

春儿回来看往爷爷,会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只小鸡或者小鸭,还有些来自乡间田野里的物事,麦穗,高粱,玉米杆子等等,又或跟爷爷一起分享冰激凌。每次,怀爷爷都被这些奇怪的礼物逗的很开心。

系青没那些花样,但他能陪爷爷下棋。事实上怀爷爷并不是真在下棋,他只是在乱摆,后来系青琢磨出来,爷爷是试图利用棋子棋盘做军事上的沙盘推演,多看几次,系青也看懂一些,陪爷爷一起摆那些棋子,间或唠叨一些他从不在人前提起的心事。

今天晚上,系青洗过澡,换过便服,吃过药,喝了点粥,便坐在爷爷那间俭朴的书房里,和爷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爷爷,还记得不?你答应我送点水果保健品去看看帮过我的那个女生,她叫计然,我很喜欢她。那时候真是,想法设法,找机会去看她……还有那次我生病,爷爷送我去医院,后来我支开你和春儿……”

“翠兰儿啊,”爷爷冲青儿叫老伴儿的小名,“去看看青儿睡没?别顾着看书又不睡觉,还有春儿总踢被子……”

“嗯,”系青答应,“我这就去,爷爷,早点儿睡吧。”

夜,大雨,透过系青二楼睡房的玻璃窗向外看,院落,街灯,雨水,氤氲一片。

慢慢伸出手,五指张开,贴在玻璃上,窗面因此浮起淡淡的雾气,贴着手掌的轮廓,一点点扩散开来。系青眼里的泪意,这次第,再也难以自控的,也一点点扩散。

这栋小楼,这扇窗,这张书桌,陪伴过系青的青春岁月。他至今记得,少年时候,那些为计然无眠的夜里,即使患着重感冒也浑然不觉难受,只为翌日能去看望心爱的女孩儿,而紧张兴奋的心情。更记得带她在雨夜凉亭里过夜的晚上,他的小女朋友说,“如果今晚没有月亮,我希望明天早上能有太阳,这样我们总算能一起等一次日出……”

住在一间屋子里,睡在一张床上,等着被太阳叫醒,那是他们共有的,常常念及的愿望。

可是转瞬间,十年离散,时光流转,记忆褪色,岁月自有它不动声色的力量。

不知道计然一直来是怎样生活的?系青知道,彼时的他,还没学会抽烟,灵气也未被污染,现在的他,当然多多少少,被生活改变了一点。

而如今他们再见,都似再世为人,发生过的一切,如南柯一梦,醒来后,那些心动的痕迹,竟似被她抹的干干净净。

雨水淋漓的玻璃窗上,浮现计然的脸,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吐出一字一句对系青而言无异如惊涛骇浪,“我结婚去了……亏着那是知道去你家做事,要不路上遇到你,我肯定认不出。”

她结婚了?竟敢去结婚了?她说她不认得我了~~还来不及好好品尝重逢的喜悦,就被一脚踹去无星无月的黑夜,系青整个世界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

抽烟,一支接一支,直到天明,抽光一整盒,青烟散尽,什么都浮不出来。瞅着天边渐起的鱼肚白,系青茫然不已,时间啊,就这样过去,一天又开始了?!

糟糕啊,他的爱情,从来覆水难收,在每一天日落,在每一次日升。

计然又发烧,头痛欲裂,喉咙干痛,咽口唾沫都象受刑。亏得是住医院附近,半夜跑来吊点滴还挺方便的。有懂事的学生,帮看顾姐姐的计真在病房放好折叠床,倦极的计真,窝在床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计然睡不着,经历过白天的一切,还能睡着才叫出鬼了。

会想到很多,尤其想念系青的笑容,和他的眼睛。

从没忘记过,那年她病后回校,见着陪校领导接见外宾的系青。出教室时候,他对她做个鬼脸。那是一向老成持重,俊雅有格的怀系青,他从来内敛规矩的稍嫌过分,可那一天,他高兴他的女朋友又坐回他身边,竟在众目之下,忍不住对着她的方向,做鬼脸。那一刻的他,笑意皎洁,犹如日星~~而他的女朋友在他给过那样的笑容之后,在享有那样的美满之后,提出来,“我们分手吧。”

十来年前,她说,“分手吧,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他被逼的眼里泪意隐隐,“我们谈个条件,不换坐,维持现状,你答应,我同意分手。”

十来年后,她明知道他仍爱她,还是说,“路上遇到,我肯定认不出你。”

他脸上尽是遭遇打击后的伤心震惊,“你不认得我了?”

我对他从来都这么残忍,只不过因为他爱的是我……

所以,她真的遭了报应吧?

他说过,她的任何事,都和他有关系,她做噩梦,他就到她的梦里去救她。

他说过,好姑娘,不应该随便放弃他那么好的男朋友。让她起誓,她若随便离开他,就要接受十年不见的惩罚。

她放弃了,随便离开了。

于是,他对她活过的那些,比噩梦还噩梦的日子一无所知

于是,她真的十多年未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