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家哥俩和计家姐妹的婚期都是在常蓝住院期间定下的。
那天春儿给还没出院的常蓝妈妈送午饭,打开食盒,特别显摆,说饭是他闷的,菜是他炒的,汤是他下厨熬的,显摆完人就走了,新上任的董事长很忙,中午有饭局约。春儿前脚走,计真后脚到,她早上有手术,刚下一台刀,抽空来看看常蓝,马上还得赶回办公室。得知计真也没吃中饭,常蓝请计真与她共享春儿送来的饭菜,“尝尝吧,春儿说是他做的。”
春儿二少也会下厨洗手作羹汤吗?计真诧异,“他不是只会弄煎蛋?”
常蓝这准婆婆嘴巧,“可能为了你,他乐意进步呗。”
计真接受这个理由,与常蓝一起分享春儿的“进步”。两人都闷头吃饭,较少言语。对常蓝和怀建军,计真始终心有芥蒂,若怀家兄弟不在场,与怀建军和常蓝单独相对,计真总显得特别不活跃,她没办法完全放下,与他们谈笑风生,若非看在他们是她外甥女爷爷奶奶的份上,计真可能最多就是礼貌上应酬一下而已。
计真这份心思,常蓝并非不知,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是她和怀建军理亏在先,也知道,一时间很难化解这种局面,无非是指望这种不快能消弭于天长日久的相处中。计家两个女孩儿都是好姑娘,常蓝觉得,情况早晚会有所好转。
准婆媳两个,执筷尝菜,扒几口饭,试了试汤的味道,不约而同,齐齐发笑,互相对视一眼,也都知道对方在笑什么。米饭嘛,反正电锅闷的,好坏就算了。可那菜,春儿烧的?对,刀工看上去是很糟,可这味道也太正了吧?还有汤?他能把咸淡口感掌握的这么准确?计真估摸就是春儿捣蛋,或者亲自上阵,把菜随便切切,但上灶抡大勺的肯定不是他。
常蓝拿纸巾擦擦嘴,“我家春儿啊,总没正形的。”握住计真一只手,常蓝说,“以后,这孩子有什么不稳妥的地方,你多提点着,别让他没边没沿的胡闹。”
计真含笑应下。
觑着计真神色愉悦,常蓝适时提出,“我想把你姐和青儿的婚礼,定在中秋,时间是赶了点儿,不过,他们的情况也不适合再拖,这还没来得及跟他们商量呢。青儿说,你姐的事情,你同意,她都不会反对,所以你的意思呢?”
计真忙道,“别听系青夸张,向来都是我对我姐唯命是从,他们没意见,我也没有。”
“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常蓝略沉吟,快马一鞭,“其实我也希望你和春儿能早点定下来,不如,赶着国庆,你们也把事儿办了吧。”
计真惊倒,“国庆?那么快?我们~~”她和春儿正正经经谈恋爱的日子才几天啊? “我和春儿确定相处都不满半年,太快了。”
常蓝的道理,“打铁要趁热,有些情侣相处的倒是久,七八年日子一眨眼过去,末了不还是说分就分?”拍拍计真手背,常蓝不懈努力,“我看你和春儿脾气倒合,不如赶紧定下来算了。”
计真迟疑,现在看,她和春儿确实挺投脾气的,不过,立马就结婚去,她还是~~
常蓝目光敏锐,洞悉她心事,“小真啊,你是不是仍记恨当年,我对你父母做的事情?”
计真很难说不是,只得定定看着常蓝,半晌,说,“为什么一定要那样?”
常蓝非常坦白,“自私吧,出于私心,为了让你们彻底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担心如果你们知道你爸为我们做事,会不断来找我们的麻烦,你姐也不能和青儿真正了结,所以,就这样做了。我和你伯父,在当年,为了这份家业,也曾做过不少极端的事情,虽说极端,但都没没品掉价到这个地步,昧下过世之人的钱。”
“有后悔和不安过吗?”计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问,不过,如果常蓝说她会,她可能能好过点,虽然,这个“好过”想来未免天真。
常蓝摇头,“在没遇到你们姐妹之前,想不到,看不到,无须面对,当然也不会有后悔和不安。若一定要找出那么一丝半点的不安和内疚,也是为了青儿,看他独来独往,连定下的婚事都退掉,真的很焦虑,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过到老呢?后来,发现青儿和你姐又遇到,找人去调查你们的生活~~”常蓝眼圈微红,“我不知道你们的生活那么艰难,尤其你姐。可处于我的立场,我仍然不希望,你姐和青儿还继续下去。如果我能早早预测结果,倒宁愿当初什么都没做过。”常蓝长长叹气,“当时你们被方琴带走后,我以为就算你们日子会有难处,但正常生活所需,总不至于有问题,也没再追究你们后来生活的怎样。我若知道后来你姐落到要与人苟合的境况,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所以,遇到你们姐妹后,我才有后悔和不安。”
她说的是实话,现实确是如此,计真只能问,“如果你知道,你真的会来救我们?”她声音很轻。此时此刻,终了解,躯壳里那个自己竟是如此弱小,一直以来,她耿耿于怀的,不过是希望她和姐姐在那样的绝望之下,能被谁救助。
常蓝点头,很用力,“我会!小真,伯母只是坏了点儿,很自私,但没恶劣到那个地步,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女孩子被人欺侮,却不闻不问。”
计真反握住常蓝握住她的那只手,或者,我们活下去,爱下去,或者坚持下去,走下去,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即使那个理由,在意念里显得并不真那么可靠,但在此时此刻,计真要的不过就是这些而已。得到常蓝确定的的答案,她再笑,面孔如玫瑰花般甜美可人,“伯母,以后都不会怪你了。”
常蓝明显轻松很多,病容去了足足九成,筷子递给计真,“来,快吃吧,冷掉不好吃的。”
计真端起碗,学着常蓝,细嚼慢咽,听常蓝磨叨,“哎,这世上,弄得清楚春儿这小花样的人,有几个呢?你,我,青儿,你怀伯父,还有你姐,小真啊,我们这就算是一家人呢,我把春儿交给你了……”
是的,他们算是一家人,不过,计真还是不太想很快结婚。女人吧,这婚前婚后,不一样。
计真不想太快结婚,春儿却是很想安定下来了,可这事儿他不会去找小真,电话给计然,“我想现在去登记,小真说免谈,姐,救命啊……”
计然这嫂子当的不错,隔一个晚上功夫,电话回给春儿,“我听小真说,你妈打算让你们国庆办酒,时间不会很赶吗?来得及准备吗?”
春儿估计有门儿,立马捣腾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天花乱坠,“姐,别说国庆啊,你就是要后天,咱都来得及。”春儿的声调透着几分嗲,“亲姐诶亲嫂子,小弟办事你放心……”
计然说,“那就国庆吧,小真没问题。”
“你是怎么让小真同意国庆跟春儿办酒的?”周末时间,系青把他的折啊,卡啊,票啊,券啊,保险合同啊等等诸如此类,拿给计然看,让她了解清楚他的财务状况,交代,“还有些藏品和黄金,钻石袖扣什么的,放在我妈大屋那边,家里的保安设施好,安全些,或者你觉得我们可以在银行租个保险箱?”
计然猛摇头,“别,你以前咋样还咋样,不用改。”瞅着保险合同受益人那栏刚加进去的自己的名字,乐,回复系青的问题,“劝小真很简单啊,就像当初春儿劝我嫁你那样,告诉小真,嫁给有钱人不吃亏的。”拍拍手里的保险合同,计然促狭,“看得出来,确实如此,你和春儿若驾鹤西游,活人会得到很多很多很多钱。”
系青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一圈,“你嫁我是为着这个吗?”
计然正经非常,“当然。”
系青故意凑媳妇儿耳朵边,提醒,“我以为是因为你爱我。”
计然也故意把脸埋在一堆关于股票,基金,期货,房产,还有其他类型的投资,花样繁多的账册里,放大声音,“我很高兴嫁个有钱人,我妹也很高兴嫁个有钱人。”
系青把计然往沙发里一按,巴掌对着她屁股就招呼下去,看着很重,落到计然身上连拍灰的力道都没有,嘴里说的话那是哀怨与埋怨的双重奏,“一天到晚的你就忽悠我吧,一会儿嫌我太有钱跟我有阶级差异,一会儿又高兴你嫁个有钱人。计然我告诉你,再忽悠我,当心我买凶杀了你……”
计然调皮,“我觉得你买凶自杀对这个世界的贡献更大,”她对着保险合同挑挑眉,好像在说,哇,太好赚了。
系青摸摸老婆肚皮,再次提醒,“咱闺女不会答应的。”瞅着计然不知死活地娇笑,对着她红唇吻下去。其实,心里是知道的,计然能劝服计真,理由无非是,她命不长久,想看到妹妹有个结果。
而确确实实,计然劝计真赶紧嫁给系春的原因就是如此,“我想在死之前,还能动弹的时候,看你披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