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4)
交班时分,家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其同事女警花小于走了进来,家华把值班记录递给她,小于则交给家华一个快递信封:“家华,你的快递”,家华拆开快递,是一封短信和一沓钞票,他展信阅读。信是阿梅来的,她写道:“家华,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你出钱,给我买高桥的唱片,这钱得由我出,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建议你多买些礼物送给阿萍,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小于随手打开收音机,收音机中传出阿梅的歌曲《心债》。家华心情郁闷,走到小于的面前,“啪”地一下把收音机关上了。小于不解地问:“你不喜欢方妍梅的歌?她在今年的新秀歌唱大赛上得了第一名呢!”家华故作不知,冷冷地问:“是吗?”小于故作内行地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她的歌,她声音嘶哑,没有一点女人味,听说,她还要出专辑了呢……”家华打断了小于的话:“……什么叫没有女人味?难道一定要那种嗲嗲的声音,才算是有女人味吗?我看是你的欣赏口味有问题。”小于莫名其妙地被家华抢白一番,立刻嚷道:“喂,刘家华,你怎么搞的?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我什么地方招惹你了?”
这时候警长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招呼大家紧急出发。小于起身,问道:“阿SIR,出了什么情况?”“接到线人举报,发现毒犯到了香港,警署要求我们配合重案组侦察。”家华主动请缨:“阿SIR,我也去!”小于揶揄道:“怎么?不去女朋友家吃饭了?”家华不置可否的含混应了一声。也许此时,惟有工作才是最好的排解。
片场里,耀文和几个临时演员正在排队领酬金。轮到他站在制片面前,耀文赶紧掏出身份证明,报出自己的姓名:何耀文。制片抬起头扫了耀文一眼,冷冰冰地说:“对不起,这个月没有你的酬金。”耀文不解地问:“为什么?每次我都按时来片场演戏,为什么没有我的酬金?”制片打着官腔:“上面交代的啦,说你在这个月里拍戏一共出了3次错,害得剧组浪费了大量胶片,所以要从你的酬金中扣除,作为惩罚。”耀文还欲辩解,却被制片堵了回去,“好啦好啦,有什么事你去找导演说啦,别在这儿挡道!下一个!”队伍向前挪动,耀文被挤出了人群。
这厢,唱片店的门口,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唱片店员工把阿梅专辑的海报贴到玻璃窗上。那厢,HELLEN和阿梅一起走出了红星公司大厦,“终于把专辑录完了。”阿梅有些如释重负。HELLEN交代着:“唱片马上会投放市场,公司最近可能还会安排一些宣传活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和你联系。还有,你现在发了专辑,可不能再私下接受邀请,去那些富豪家的酒会唱歌,这样会有损公司的形象。”阿梅赶紧点点头。HELLEN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放到阿梅的手中,“这个,数不多,你先拿着吧。先救救急。”阿梅迟疑了一下,问道:“这钱是公司给我的,还是……”“数目又不大,你就别问那么多啦。你工作那么勤快,我提前发你红包,也是应该的。”HELLEN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此刻语言是多余的,感激也是多余的。弱者看到灯塔的光亮,却依旧在海上漂浮,能用苍白的语言和贫瘠的感激去报答灯塔的指引吗?HELLEN无疑是懂得的,她抬手看看表,借口有事先走了。阿梅站在原地挥着手。钱还在自己的手中,温暖也在。
呼机响了,打断了阿梅的思绪,这次是耀文在呼她。两个人约在海边。大约只有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人们才能看见自身的渺小,自然就会忘记自梅艳芳菲己的烦恼吧。微风轻轻吹来,感觉有些寒意。此时耀文的情绪更是低落。“他们这样做也太过分了,明摆着是故意整你。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我去帮你把钱要回来。”阿梅憋不住气,竟要马上去帮他出头,却被耀文一把拉住。“算了阿梅,没有用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找他们也没有用。”耀文看看阿梅似乎余气未消,又接着说道,“以后,我还要在剧组里演戏,不能得罪了他们。”耀文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打动了阿梅。她心中却不服气,忍不住说道:“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就这样被他们欺负?”耀文沉默了。欺负、忍让、躲闪、逃避,生活中难道就充斥着这些侮辱吗?
耀文沉甸甸地在一块礁石上坐下,遥望大海,一拨一拨的海浪涌动过来。阿梅陪着他,坐到他的身边。耀文心情黯淡,叹息道:“谁让我们是艺人呢?”“艺人怎么了?艺人也是人啊,是人就要吃饭,就有自尊心!凭什么欺负人?”阿梅连珠炮一般发着牢骚,“耀文,你不要太伤心。我保证,一定帮你讨个公道回来。”耀文摇摇头说:“在这个圈子里,哪有什么公道?只有红不红两条路。红了,就是翻手云覆手雨,怎么样都可以;不红,就人人踩人人欺,什么才华梦想,都是骗小孩子的!”“喂,你不要那么情绪化啊。一个大男人,干吗动不动就说这种泄气话?不就是一点钱吗?真的要不回来也就算了,反正一个大活人放在这儿,干什么赚不到这点钱?”阿梅被耀文的低落情绪激怒了。“你说得容易!”耀文看着天真勇敢的阿梅,幽幽叹道,“你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又出了唱片。我比你入行早那么多年,到现在连参加电视台慈善晚会的演出服都买不起……唉!”阿梅像个男孩子似的搂住耀文的肩膀,豪迈地安慰道:“好啦!来,拿着这个!”
阿梅把刚刚HELLEN给她的钱全都拿了出来,递到耀文手中。“不,我不能拿你的钱,你把钱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呢?”耀文推辞着,这个圈子他太熟悉了。阿梅用钱的地方更多。阿梅拉过耀文的手,硬是把钱塞了进去,“我?我有别的办法。好了,快拿着吧!”“等我真的出了名,我一定要加倍地报答你!”“哪儿的话,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提这些!”这时候,阿梅的呼机又响了起来,又是约她去富豪家酒会唱歌的传呼。阿梅下定了决心,再去最后一次。钱,就是为了钱。人还能难为自己么?再去一次,最后一次。
这晚,家华和同事正在执行任务。总台指令家华马上赶往11号地区,已经得到可靠线索,毒贩很可能在那里接头。毒贩乘坐黑色的奔驰车,家华要在那里设卡,严查所有过往的黑色奔驰车。家华把警灯放到车顶,一路闪烁,驱车而去。
24 去日苦多 (7)
富豪张先生家的客厅内,宾客盈门,衣香鬓影。不就是为了钱么?阿梅唱起了时下流行的邓丽君的歌曲,她尽量用甜腻的嗓音,微笑着向台下致意。台下的听客们并没有多少心情听她唱歌,阿梅也并不介意,这样的场面她早就熟悉了。听客们的到来不过也是为了钱,为了明日的钱,为了遥远的钱,这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这首歌曲唱完,她的荷包里就会装上今日的钱。阿梅努力保持着甜美,每一个违心的微笑,可都是给妈妈的药费。阿梅在酒会献唱完毕,走出富豪张先生家的大门。偏偏这个张先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非要送她回家不可。推了又推,怎么都推不掉,张先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连司机都殷勤地上前为阿梅拉开车门,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推辞,只得坐上车去。张先生果然跟着从另一侧上车去。这一套,她太熟悉了。不过是不能得罪人,不见得,连尊严和耐心都要搭进去。阿梅把头转向窗外,张先生感到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
街上,家华和警员同事正在设卡查车,街边已经停了两辆黑色的奔驰车。张先生的车远远开来,家华见状,招手示意停车。张先生的车停在路边,家华走过来。“请下车,出示证件。”家华严肃而职业。张先生和阿梅先后走下车来。见到家华,阿梅不由得愣住了。家华抬头,见阿梅和张先生站在一起,也大为吃惊。张先生咧着嗓子喊道,“喂,怎么了?什么事情?”“执行公务,请出示证件。”家华回过神来,继续职业地说道。张先生把身份证递给家华。家华做着记录。“请问您的职业?”“泰华集团董事长。”“嗯,全香港都有你们公司的广告。”家华的话里有话,只是张先生没有听出来,他得意地笑笑,一并当作奉承接了下来。阿梅别扭极了,她转过头去。“小姐,你的证件。
”家华转过头对阿梅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阿梅冷冷地把证件递给家华。家华似乎很认真地查看证件:“方小姐,请问你和张先生是什么关系?”“朋友。”阿梅的回答简单到了冰冷。“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家华追问道,带着怒气。“朋友就是朋友。”回答得依旧没有暖意。“张先生,这车很贵吧?好像是最新型的劳斯莱斯哦。”家华嘲弄着。“是啊,全香港也只不过进口了七八辆。”张先生得意且傲慢地说。家华把证件还给阿梅,话里有话地说:“方小姐,像张先生这样的朋友,真的是应该多交几个,是吗?”家华抬起头看着阿梅,阿梅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侮辱,接过证件,不再看他。“喂!好了没有?我们可以走了吧。”张先生一旁催促道。“对不起,打扰了。”理智克制着嫉妒,比单纯的嫉妒更加疯狂,它像毒蛇一样啮咬着家华的心。
阿梅的心里也盘着这样一条蛇,她拉开车门,愤愤地坐上车去。究竟恨什么呢?他竟把我当作那样的女人?他公事公办的冰冷?他的嫉妒?……可那又怎样?他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张先生也坐上车去。车子缓缓驶动,继续向前。如同阿梅的人生一样,从家华的面前驶过,反光镜里,家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阿梅内心情绪复杂,把头转向车窗外。张先生不知趣地还在一旁搭讪。“唉!今天真是扫兴。改天我一定请方小姐吃饭,方小姐,你喜欢吃什么啊?”阿梅不应,家华的身影还在她的心中。“不要不好意思,喜欢吃什么就随便说嘛。”这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说着不相干的话。阿梅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激怒,她突然说道:“对不起,请停车。”张先生愣住了:“这……路还很远呢。”阿梅不要再听下去,她几近于失态地吼道,“停车!听到没有!停车!”张先生被吓了一跳,慌不迭地吩咐司机:“停车!停车!”
车子几乎没有停稳,阿梅一把拉开车门下去。张先生赶紧跟着下车。“方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搞的?”阿梅不愿说话,任由张先生一个劲儿地追问,只是一味地伸出手去拦车。一辆出租车停下,阿梅上车,扬长而去。路边留下张先生不知所以。出租车上的阿梅又未必不是如此心情,她莫名地发了一通脾气,莫名地受了伤,心里觉得既委屈又失落。车窗外,城市红红绿绿的灯火滑过。阿梅在心底里悄悄地问着自己:“与我何干?”待回过神来,脸上泪水已悄然滑落。
方妈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阿萍陪着母亲又来到医院看医生。这一次,血压还是有些不正常,医生建议作一次全面检查,这样一来又是好几万块钱。母亲不依,阿萍只得劝了又劝,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钱的事情还是要和妹妹商量。阿梅倒是很能宽慰她:“姐,你放心吧,妈妈的病要紧,不要为钱的事情发愁,我来想办法。”看着阿萍有些不信,她便又说道,“你就甭管了,总之我一定有办法。累了,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阿梅说起话来总是像个男人,语气肯定,丝毫没有犹豫。阿萍的心里微微好过一些,或许,妹妹真的有什么办法。“啪”地一声,台灯灭了。刚才还显得满不在乎的阿梅却睡不着了。几万块钱,哪里去弄呢。阿梅的脑海里闪过张先生的影子—总是有办法的吧。可是万一让HELLEN知道,不能再让她失望了。阿梅换了一个姿势,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月光浅浅地照了进来,阿萍已经睡得很安稳了。
在张先生家中的小舞台上,阿梅正在献唱一首《风的季节》。台下也都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
警车却已悄然停在富豪家后门,家华带着警员身着便服,随即跳下车来。保安发现后,把他们拦在前面。“你们是什么人?请出示一下请柬!”家华亮出警官证,正色说道:“警察!”保安刚一愣神,早有一名警员将其治服。家华一个手势,警员们鱼贯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