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脾气地等着她的答复。不想,若冰却挣开身来,缓缓向后退了半步。拒绝之意十分明显。“承蒙公子美意。奴家卑贱之人,实配不上公子。”
这个答案,李恪自然不满意。
若冰叹了叹:“公子中意奴家,不过是图个新鲜,觉得奴家特别。红颜未老恩先断,世上舞跳得好的不少,比奴家貌美的也大有人在,公子出身富贵,将来还会有数之不尽的如花美眷,奴家不敢赌,也赌不起。还不如就此别过,他日得公子偶尔想起,奴家便知足了。”
李恪不料她说出这番话来,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说得不错,他喜欢她,却也仅仅只是喜欢,而且这个喜欢,还夹杂了些许好胜之心。一如侯门深似海,这个道理人人懂得,可像她这般看得明澈又能及时抽身的却是少之又少。可惜了……他看向光影斑驳中愈行愈远女子,试图从中找出一****拒还迎的痕迹。
——然,没有。
她走得决然,背脊挺得笔直。
“婉清——”
他不甘心地出声唤她。她脚步微滞,却没有停。他咬牙又唤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大力将人扳正。他想责她冷情,怨她无心,可一切的一切,在对上那双雾气迷蒙的水眸时通通消弭殆尽。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唯有这次,他觉得心尖上有什么东西在挠。鬼使神差地,他将人圈在怀里,软语道:“罢了,我娶你,我娶你。”
若冰无声绽开一抹微笑,面上仍怯生生的,似惊似喜,欲语还休。这表情,她跟谢娘练了整整一日,细微处拿捏十分到位,果真看得李恪心旌摇曳,喃喃又是一声“婉清”。
“三天,就三天,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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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柳七一直在笑她,还作死地掩着折扇嗲了嗓子奴家长奴家短。
“卿卿,看不出来啊,这才几天工夫,竟让人允了要娶你。尤其最后那一哭,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非情到深处不能相与。谢娘果然好本事,朽木居然还能雕出朵花。”
若冰懒得与他拌嘴:“东西到手了?”
柳七抛过掌中物事:“放心,保管神不知鬼不觉。那赝品虽假,但做工甚好,几可乱真,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若冰心下稍安,又问:“婉清呢?”
“刚送回去了,估计药效还没过,睡着呢。不过我保证,三日后李恪迎亲,她定能活蹦乱跳上花轿。”若冰不说话。柳七大约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嗤了一声:“你倒人人都像你,视名利金银如粪土。别忘了,当日听闻李恪邀她入府,她可是连夜编了新舞。”李代桃僵为世人不耻,但不可否认,那的确是个机会。
若冰点头,继而又摇头,末了一本正经道:“谁说我视名利金银如粪土?!俗话说:无钱寸步难行,钱可是好东西。”
柳七默,干脆直接一脚将人踹进房,一脸嫌恶道:“赶紧洗洗,一股子风尘味儿,熏得人难受。”
屋里热汤已备。若冰解下钗环、褪尽衣衫,舒舒服服将人没入水中。水微有些烫,蒸得她皮肤现出极好看的粉色。她想起李恪认认真真说要娶她的话,再看向菱花镜中妩媚慵懒的自己,不由哂然,然后掬水一点一点将铅华洗尽,十分利落地披衣起身、上床睡觉。
这几****扮作婉清歇在兰桂坊,为防身份暴露,事事小心,夜夜浅眠。如今事情告一段落,紧绷的弦松下,竟是倒头就见了周公。
待醒来,天已黑透,晚膳也早过了,柳七去厨房热了饭菜给她,顺便商量月黑风高夜的投毒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