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
外殿侍卫婢女悉数退后,垂首默立一旁。游廊里风很大,吹得晦暗的宫灯吱吱直摇。怀王烦躁地擦了把颊上雨水,透骨的凉顺着指尖沁入心头。他打了个突,不自觉停步向后看了一眼。再回头,若冰正眯眼笑盈盈瞧他。这笑容,满满溢在双眸,却令他没来由觉得诡异。——那一定是错觉,他想。
进殿的时候,皇帝已经醒了。怀王见他面色苍白,似是勉强才能支撑,更加确定心中所想,但面上仍是毕恭毕敬请罪。
“罢了,你素来有分寸。将折子拿来吧。”
“是。”
怀王将奏折递给李全,再由李全呈给皇帝。皇帝一看,当即摔了东西:“孽障!你这是要造反么?!”
怀王并不生气,慢条斯理将奏折拾起,又递过笔墨纸砚:“父皇别动怒。父皇这个年纪,得了病三分治七分养。禅位的诏书,儿臣已写好了,父皇照着誊一誊,再盖个玺,剩下的便交给儿臣。儿臣保证,属于父皇的尊荣一样也不会少,五弟能给的,儿臣加倍。”
听到这里,李全纵是再笨也明白了:“殿下,皇上待殿下不薄,您这是,是大逆不道啊!”
怀王的脸沉了沉,却没有理他,只是看着皇帝:“父皇,京中四万大军,五弟自顾不暇,怕是来不了了。”
“三哥这么肯定?”说话的是若冰。
在怀王的印象里,若冰是个寡言本分的妇人,很少主动揽事,虽常笑,却十分刻板。他终于明白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看向若冰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其实细看,这柳姓女子并非传言那般貌若无盐。许是烛影太暗,她立在那里,左颊的疤痕几不可见,反衬出标致绝美的五官——比秦素桐更隽永,比柳若雪更妍丽。
他有些恍神,他开始仔细回想那与之为数不多的交集,可惜没有一次她的影像是清晰的。他对她的所知,尽数来源于听说,听暗探说,听淑宁说,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
怔忪间,若冰又道:“皇帝出行随军八千,三哥带来的亦不过五五之数,胜负犹未可知,三哥何以如此自信?是肯定——寺中沙弥得手了么?又或者——你混入禁军的人已成功策反?”
怀王大惊。
若冰仍是笑:“三哥可以赢的,但偏偏又想要好名声。你的人告诉你,父皇病重几度昏迷,于是你卸下了防备;你的人告诉你,南疆战缓凌王速归,于是你又急了,想趁着今夜矫诏,并以谋乱罪杀宸王,以擅离罪责凌王,连消带打。声名累人,三哥可能不知道,父皇五月底已派人来了皇觉寺。”
听着对方从容将自己的谋划一一道来,怀王感到彻天彻地的寒。他以为,皇帝病重难愈无法主事,云相老谋深算不会轻易介入,如此,扼住宸王便可圆满,却偏偏忽略了暗处韬光养晦心思玲珑的她。怪不得,素来精明的父皇会执意指婚,且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青睐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