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
怀王看一眼身后,勒转缰绳向西北疾行。他的身边只剩下四个人,此刻正单手持刀紧紧贴在他两侧和后翼部位。
忽的,远处传来一声马嘶。怀王暗叫不好,本能地伏低身子。若冰哪里肯放,满弓一箭,直入最后那骑马股。马上人仓惶栽下地来,却被紧随其上的常胤利落地割断了咽喉。其他三个亦是如此,死得快而无声息。
第五箭,若冰对准了怀王。尽管没有回头,怀王也知身后有人看着自己,芒刺一般不远不近,用那双淡漠的平静的眼。他肯定就是她。第一次,他感到了绝望。
几次放空之后,怀王终于没能避开。他被受惊的马颠下地,而几乎是同时,刚才那柄软剑贴上了他的胸膛。不是常胤,而是若冰。
彼时她已全身透湿,宫装下摆满是泥浆,有些狼狈,却丝毫无损她的风华。是的,风华,他不得不这样承认。可惜,迟了。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我们有仇?”
“无仇。我只知道,斩草须除根。”毫无起伏的语调,仅仅只是在陈述事实。
怀王知道自己再无生机,索性也豁了开来:“小时候我跟四弟为素桐打架,父皇对太傅笑言要约儿女亲家,可后来因为五弟喜欢,素桐就嫁给了他。——父皇素疼五弟,你这般劳心劳力,亦不过棋子一枚。本王的今日,怕就是你的明日。”
若冰没说话,怀王还倒她动摇了,不想她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去年冬天,宸王遇刺,是不是你做的?我知道不是太子。”
怀王似是明白了什么,忽的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弟妹,你喜欢他。五弟真真好福气,江山美人兼得,家里有一个,外头还有一个。可是弟妹,你知道父皇怎么病的?你倒他与四弟真的亲厚么?”
怀王有意乱她心神,一面缓缓地抽出了袖中匕首。终究是女人,他想。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若冰的剑,不知何时已刺穿了他的肩胛,迫得他不得不放开掌中锋刃。
“我记得我说过,三哥的功夫不太好。”
她抽出软剑,剑尖一寸一寸下移,最终停在胸口跳动的心脏上。然后,他看见殷红的血慢慢染透前襟,尖锐的刺痛逐渐模糊他的意志,扼住他的呼吸。而她的目光,始终平静。
“其实,同你一样,我喜欢这样的雨天,因为它会把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冲刷干净。——另外,忘了告诉你,你四弟明天回不来。兵者,诡道,我骗你的。我赌你今天一定来。”
怀王的眼睛陡然睁大,却痉挛着说不出话。
“王妃。”
“带上他的尸身,我们回去。”她将软剑抛给常胤,之后似是想到什么,又重新拿过来,狠狠在左臂划了一记。这一刀划得极重,深可见骨。若冰咬牙撕下里衬作了个简单的包扎:“知道回去该怎么说么?”
“知道。”
常胤牵过马,直到她跑得远了,这才猛然回神,默默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