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哼”了一声:“是啊,你这里床又大又软,美酒佳肴红颜如玉,真真舒服,改天定带阿姐来见识见识。”
柳七干笑:“我这不是为了卿卿你嘛,否则这等烟花之地,我怎么可能进来。”
“是——吗?”
柳七连连点头,然后献宝似地把几个热乎乎的油纸包推到她跟前:“你看你看,天香楼的乳鸽,灵椒巷的虾包儿,知道你装睡辛苦,我专门去买的。”
若冰撇撇嘴:“你又知道。”
“那是。你这人虽然酒量不好酒品也差,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常醉个半死,一觉醒来也跟没事人似的,偏这回躺了三天,自然有鬼。——怎么,围场里有洪水猛兽?”
“洪水猛兽没有,狐狸倒是有两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还不想不明不白死在那里。惹不起,总躲得起。”
云相深藏不漏,皇帝老奸巨猾,两个人,每一个都话中有话,绵里藏针。所以那晚,她选择了放纵。而幸好,君凌逸对她知之甚少,所持有的好奇也仅在起步阶段,否则,以他的道行,她怕是要得不偿失。
“小三儿,此次相府之行可找着美人?”
“噗——咳咳。”
柳七喷了自个儿一身茶水,肇事者却一改方才的愁眉苦脸,笑得没心没肺。真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当初年少轻狂,诸事率性而为,听闻二美之名,自然耐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谁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听说云家小子资质平平,两个孙女却是如花美眷,这还没及笄,说媒套近乎的就快踩破了门槛儿,就连怀王都蠢蠢欲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更何况人家姓云。说白了,这就是两块肥肉,你那夫君怕是也存着这心思吧?”
若冰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柳七“嘿嘿”一笑:“忠言逆耳。不过,适龄皇亲贵胄也不少,云慎远没道理让他的孙女做小,除非,是皇帝的女人。——卿卿,你也知道,这太子迟早是要废的。闹不好,有心急的这回就动上手了呢。”
柳七本是玩笑,不想却一语成谶。
君凌逸是被人抬回府的。羽箭贯穿了右肩胛骨,虽及时做了处理,但情况仍不容乐观。御医吩咐静养一月,且期间要忌口忌水戒骄戒躁。简而言之,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内服外用,通通都得注意。
若冰一一应了,阖府上下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有个问题,于是,送走御医,一屋子女人开始大眼瞪小眼,暗暗盘算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但就是没人支声。最后还是常玉忍不住,怯怯道了一句:“要不咱们轮吧?”
没人反对。主意虽然馊,但还算折中,没人讨得便宜也没人吃亏。算上若冰一共六个,两人一组,三日一轮,不长不短刚刚好。
君凌逸恢复地不错,伤口已开始结痂,气色也好了不少。期间太子和怀王各来过一次,只是没说上几句话就告辞了,倒是宸王常来小坐。其余时候,他便一个人看看书晒晒太阳,倒似个闲散王爷。
这日用过午膳,君凌逸兴致忽起便唤了淑宁下棋,若冰则百无聊赖在一旁观战。说是观战,其实无趣的很,因为局势根本就是一面倒,而且是在某人放水的前提下。
君凌逸大约也觉得没意思,两局过后便不再继续,只兀自抓着盘面上的棋子把玩。过了一会儿,他看向若冰道:“这个你会吧?——收拾一下,咱们来。”
若冰显然有些意外,这几日君凌逸虽不再对她拔剑弩张,但如此心平气和还是头一回。依言坐下,君凌逸示意她先行,且和淑宁一样让了她三子。
第一局,若冰赢了一子半。
第二局,若冰输了半子。
第三局,若冰刚要落子,便被君凌逸阻住:“猜子,咱们下互先。”
若冰没有异议,怎样下她无所谓,反正输赢于她并无影响。
猜子的结果,是君凌逸执黑先行。出乎意料,他的开场竟是“三三,星,天元”。这种布局新且险,尤其是“三三”落子,是被人称为“鬼门”的走法。若冰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听得君凌逸道:“这样下没意思,不如我们加点赌注,输的人应承赢的人一个要求,如何?”
虽是商量的口气,却丝毫不留转圜的余地。他看向她的眼睛,全然不见刚才的慵懒和淡漠。那一手天元,仿佛一柄利剑,直插入战场中央。——不能退,便只能进。
这一局前所未有的辛苦,不同于皇帝的深藏不漏老谋深算,不同于宸王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君凌逸的棋风,攻的是勇猛无畏,截的是干净漂亮,带着一股子犀利与狠辣,直杀得若冰溃不成军。于是,才至中盘,她便认了输,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样,要不要继续?”君凌逸戏谑道。
若冰很想点头,无奈技不如人,只得闷声道了句“不用了”。
君凌逸难得好脾气地大笑:“识时务,是个聪明的。——今天就到这儿,淑宁。”
接下来的晚膳若冰食不知味,淑宁也若有所思,三个人,唯有君凌逸神色如常。
过了会儿,御医前来诊脉。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若冰大略看了看君凌逸的用药记录,然后再不动声色地放回去,若无其事踱回原处。
当日之事,知情人讳莫如深,所以个中因由,她无从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君凌逸所说的失手误伤。参加秋狩的大多是王公贵族,虽常习骑射但不至于伤他至此。更怪的是,御医前后用药明明不同,记录上却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