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帝姬未央
20731900000048

第48章

第 47 章

如未央所料,这一纸虚拟的诏书下去外界的反应倒还说得过去,却在后宫之中激起一场轩然大波。

当天晚上以云妃为首的一干后妃就于景云宫外请命要求觐见南野王,都被钟永和的人拦了下来。

十几位娇滴滴的美人在景云宫外的大理石广场上跪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毫无结果,云妃一怒之下就带了另外两个大胆的妃子气势汹汹的找到凤鸣宫,不仅打了碧儿还居心叵测的把正在院中玩耍的小太子绊倒。

未央闻讯赶来,毫不手软的搬出凤印当即废了她的封号,贬为宫奴,另外两人也受到连坐,被罚闭门思过半月。

自此澜妃行事果敢狠厉的名声一夜传开,后宫之中表面上恢复一片祥和之姿。

风拓受了委屈一直哭闹到半夜,未央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索性重新披衣下地,打发了守夜的宫人独自出了凤鸣宫。

月色凄迷,光影流动,未央裹着雪白的大裘默默行走,乌黑的发丝垂在身后时而被过往的冷风卷起,露出颈项间一片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夜已经深了,除了值夜的侍卫按部就班的往来巡逻御花园中鲜有人声,未央一个人在小径上漫无目的走,进宫三年,她对这里的一切却还是那般的陌生,脑子里一直保留着最原始的记忆——

恶魔的巢穴。

这才是她从微澜殿里走出来的第三个夜晚,眼睛里看到的却再没有绚丽的风景。

三年前这所有的一切本就结束了,泯灭了,可偏偏——

是命运吗?应该是吧,如若欠着这一世情债她如何安生?

沈腾恩,沈皓羽,沈媚,甚至于母亲张氏,一笔一笔血债累加起来,终于让她再也逃不脱这份仇恨的捆绑。

欠沈家的,该是到了偿还的时候!

胸中怒火焚烧,脚下不禁加快了步子,拐过一片凋零的灌木丛前方已是死路,未央抬头,一座凉亭孤零零的立在冬日的寒夜里,显得有几分萧条。

三年前,就是在这个亭子里沈媚轻轻的抱着她,跟她说自己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清醒过,然后她就真的永远沉睡下去,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三年前,也是在这个亭子里她给了末白这一生最后一个拥抱,然后转身,就真的错过了一生一世。

到了这一刻未央才猛地发现,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竟只有这里的一席之地才真的留下过她的足迹,甜蜜的,痛苦的,美丽的,酸涩的,绝望的,愤恨的,尽管那么少也那么渺小,但总归不再是虚无。

鼻尖上突然有一点清冷的感觉,未央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可那轮半圆的月还是那么倔强的挂在半空,俯瞰人世沧桑,照亮雪花上一片闪烁的华彩。

深深的呼吸,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清雪的味道渗入血管,未央彻底的清醒过来,淡漠的回转身却见西南角那个被遗忘的角落里竟然隐约透出一丝光亮来。

未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眸光一敛,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守卫有些懈怠,这一路过去未央竟然一队侍卫也没有遇到,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那不明显的一点光亮却成了她心头的刺,让她越发的不安。

雪花一直不紧不慢的飘着,未央匆匆赶到微澜殿门口的时候还能辨认出脚下铺路石的颜色。

微澜殿的大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隙,里面有灯光明灭不定的烛火闪烁却没有人声,片刻之后便有凌乱惊慌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未央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蹙起,才要伸出手去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人影慌乱的奔出来正与她撞了个满怀。

“啊——”只是撞了一下,那个一身浅粉宫装的少女却是极不合时宜的尖叫一声,颤抖了半天也没敢回头,手里的灯笼落在地上被里面的烛火点燃,就着呼啸的冷风在脚边剧烈的燃烧。

未央神色淡漠,月光下却添了几分冰凉,她平静的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少女,眸光一寸一寸的收冷,“你都看到什么了?”

平淡的语气经过风雪的洗礼在清凉的夜色中冷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冰渣,少女的身子猛地一颤,试探性的缓缓回过头来,一点一点抬眸,待到看清未央的面孔时面色瞬间一片苍白,更加凄厉的惨叫一声就翻了白眼。

方才落在地上的灯笼已经烧尽,烛火失去保护被风一吹就灭了,大批的侍卫闻声赶来,见到眼前的一幕一时间有些摸不清状况。

新提拔的禁军首领赵毅皱着眉上前一步,“属下刚刚好像听到尖叫声,敢问娘娘这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本宫路过看到有人晕倒,你们把人扶走吧!”未央平静的抬眼又看了一眼半掩的大门,“把门锁了,明天一早找几个工匠从外面把这个院子封了吧!”

“是!你,去把门上锁!你们两个把人扶走,去查查她是哪个宫里的,把人送回去!”

赵毅很冷静,果断的指挥手下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又回头极有分寸的对未央道,“雪夜路滑,娘娘去哪儿,属下派两个人跟着吧?”

未央颔首,也不拒绝她的好意,转身离开,“回凤鸣宫!”

第二天未央起来的时候已近中午,醒来就听到宫女们神秘兮兮议论,说锦绣宫的一个宫女居然一夜之间疯掉了,整日里惶惶惑惑的见人就躲,拼命的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前夜的雪居然下了整夜未停,院子里刚刚清扫过,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又被大雪覆盖。草草用过午膳,未央抱着风拓坐在厅中看外面小玥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堆雪人,可是堆到一半,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居然打起雪仗来。

院子里欢腾一片,风拓窝在未央的怀里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小屁股一颠一颠手舞足蹈的闹着要出去,未央有些手足无措,刚好碧儿从外面进来教训了小玥他们几句,小玥调皮的吐吐舌头一群人做鸟兽状散了。

碧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进来,略有些为难的道,“娘娘,尚书大人在宫外求见!”

南野王的尸体已经派人秘密冰封保存,沈媚却不能再拖了,未央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请他进来吧!”

碧儿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引着吴尚书进来,未央起身,本想把风拓交给碧儿,谁知小家伙十分觊觎吴尚书那把花白的胡子,趁机一把抓住就不肯放手,碧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他的手指把人抱走。

沈媚的葬礼一干朝臣已经筹划妥当,只等未央点头便可举行国葬,未央虽然极不情愿让沈媚归葬皇陵却也明白吴尚书此举的良苦用心,也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使外界对沈媚的死因产生任何的怀疑,所以并没有反对。

葬礼的细节很是繁杂,吴太傅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临行还不忘跟未央汇报了一番朝中形势,说的无非是一些朝臣誓死效忠皇上跟太子,请她放宽心的场面话。

未央只是一一听了,最后点了点头,吴太傅这才放心离开。

这一夜雪还是没有停,而齐蓝柯的动作也比想象中的快的多,第二天一早未央便收到了他的拜帖!

鹅毛大雪飘舞纷飞,齐蓝柯穿一身深紫大裘由华丽的马车上下来,神情冷峻,紧紧抿着唇,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难掩的华贵之气却并不显得张扬。

齐蓝柯抬眼看向她身后高耸庄严的门庭,微微蹙眉,随行的家人会意上前一步,推了推正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小姑娘,请问这里可是沈府?”

“呀!”小丫头一惊猛地跳起来,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眼前俊朗如天神般华贵的男子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对于这种情况齐蓝柯的家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客气道,“麻烦跟姑娘通禀一声,有客人求见,我家少爷姓齐!”

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明媚,怔怔的看着齐蓝柯,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惊讶道,“呀!你就是齐庄主吗?”

“倩儿,不得无礼!”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一身水绿衣裙的少女裹着一件大裘从门内出来,神态自若,面上笑意清浅。

被唤作倩儿的小丫头不好意思的退到一边,垂眸喊了声,“碧姐姐!”

齐蓝柯看着眼前少女,眼中有几分不明显的探究意味,“是姑娘邀见在下吗?”

碧儿微笑摇头,“庄主请随我来吧,我家主子等候多时了!”

齐蓝柯身后的家人面露几分担忧之色,警惕的上前一步低声道,“少爷——”

齐蓝柯不动声色的伸手制止他,回头对碧儿点了下头,“有劳姑娘带路!”

“齐庄主请!”碧儿微微一笑,率先一步跨进门去。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沿路过来雪最深的地方已经没过小腿,而这院子里却只是薄薄的一层,显然是事先打扫过的!

齐蓝柯跟在碧儿是身后沿着回廊一路走过去,然后穿过前面小片梅林,碧儿脚下略一停顿继续向前走去。

齐蓝柯下意识的抬头就见前面一角的凉亭里站着的身穿雪白狐裘大氅的女子。

碧儿走到女子身后极为恭敬说道,“娘娘,您请的客人到了!”

娘娘?齐蓝柯心下微微一动,先前背对自己的女子已经回过头来,姿容秀丽,神情淡漠,眉宇间居然让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齐蓝柯有些诧异,女子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孔上却展开一个清浅的笑容,在亭外飘舞的雪花中如一朵冷傲的天山雪莲,带着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齐庄主别来无恙!”

“嗯?”齐蓝柯略有些困惑的挑了挑眉梢,“我们见过吗?”

他是那种很懂得隐藏的人,这样一问未免有些失态,未央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不置可否的说道,“庄主神采奕奕,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

齐蓝柯脸色微变,眉头蹙起,看着她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你是当年跟着黎歌的那个的小姑娘?”

未央脸上笑容依旧浅淡,转身重新看向身后已经冰封的湖面,“看来庄主的记性不错!”

齐蓝柯缓缓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看向身边的少女,再开口却不怎么友善,“锦盒里的东西是你送去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未央闻言垂眸浅笑一声,转头看向他,原本清明的的瞳孔中却带了一种常人难以窥透的深邃感觉,“我跟他已有五年未见,这件事不是他告诉我的!”

“哦?”齐蓝柯将信将疑的笑了一声,“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巧合而已!”未央挑眉看他,语气平淡,“你应该不记得了,那晚你跟他起争执的时候怀里的一件东西曾无意间掉落——”

未央一顿,看着他的脸色瞬间变成阴沉一片,继续说道,“而恰好——我之前在别人身上见过类似的物件!”

“是吗?”齐蓝柯深吸一口,强压着心底的情绪,冷声道,“你在谁身上见过了?”

“古亦风!”未央毫无掩饰的脱口而出,“他身上的那只飞鸟是神兽朱雀对吧?你身上的那一只是青龙,至于白虎跟玄武应该分别放在韩亦柔跟付亦云身上吧?”

未央眼中挑衅的意味非常的明显,而下一刻眼前这个风度翩翩深藏不露的豪富才俊已经暴怒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扣住她纤弱的脖颈,目光里带着森寒的杀气直逼她眼眸深处,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未央冷笑一声,目光凌厉的与他对视,反问道,“那么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