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司徒康的脚步逐渐远去我却是无力的瘫坐到地上，茫然的看着屋子里明灭不定的灯光。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听到司徒康并未娶亲的消息我会是那样的心情？嫉妒也失望，可他管那叫遗憾。
他说的对，我是心虚，我是欲盖弥彰，所以他的那些话才会让我如此愤怒，感觉到隐秘的私心被暴露在阳光下的无地自容。
或许——我真的喜欢上他，可这样的身份处境本来只能成全这遗憾，谁都无力改变什么，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明知这层阻隔无法逾越他却总要将话挑明？难道自欺欺人不是更好的隐藏办法吗？
我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妄图让自己能够清醒，心里就越发混乱，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立场再面对他，这样的身份很尴尬也很无奈。
我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窗外的月影映在破旧的窗户纸上是一种很沧桑的味道。
我起身，推门出去，深夜的风带着花香弥散开来，隐约有琴音袅袅。
司徒康的琴音，在清冷的夜色中就更显得凄清甚至悲凉，我听着就有些难过，心中是翻江倒海的酸涩，但是——
哭不出来。
我明白，我们的身份无法逾越，所以——
他只是异凡的影子，不能再有其他，随着异凡在我的生命中消散，他也会很快退到陌生人的距离，从此两不相干。
我这样想着就要转身回去，脚步却不自觉的向他的琴音寻去。
菊花上的露水透过衣服浸入皮肤上是冰凉的触感，最后我在屋后的菊花丛中发现了他。
月影清幽，琴音袅袅，一袭白衣的司徒康黯然坐在一块石碑前抚琴，旁边的的三个酒坛已经空了两个半。
我看着那方光滑的石碑突然有一点小小的恐惧感，觉得蹊跷异常，这里——
难道是某个人的坟墓？
我站在他身后，我相信他知道我来了，可是却丝毫没有动，只是安静的抚琴，将许多悲凉的音符一并送进冷涩的秋风里。
我本以为是我伤了他，可现在看到这场景我却不再那么确定，只是安静的站着，有很多的话却无从说起。
良久，他的琴音戛然而止，我也猛的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他一把抓起旁边的酒坛子灌了一口，清冽的酒水沿着他莹润的薄唇洒在衣襟上。
“对不起！”我说，“方才——”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他打断我的话，缓缓睁开眼摇头苦笑，目光落在那方光滑的石碑上，“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办，明天一早我带你回驿馆！”
他的表情跟语调都一样的平静，平静到让我无言以对，只能尴尬的站在他身后，看他大口大口的喝酒。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处事也是极有分寸，所以这一刻见到他如此失态确实难以理解，总觉得他是有心事的，但——
应该与我无关。
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那块石碑上，神色复杂难解，周身的菊花随风摇曳出一种凄美的风景映在夜色里，我突然不再觉得那么害怕了，只是有点冷。
我出一口气，俯身坐在他旁边，陪他看着那块石碑，“这是一座坟墓吗？”我问，虽然没有看到隆起的坟包，但能让一个人倾入这样的感情来注视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吧。
“你不怕？”司徒康嘴角扬起一抹笑，有些阴冷。
“我不怕！”我轻轻笑了下，其实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没有害怕过，因为知道他在就很安心，莫名的踏实，除了——
他的那场恶作剧！
我回头看他，“我猜这座坟墓里一定葬着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司徒康没有看我，只是仰头又灌了一口酒，“不，这里葬着的是我的心！”
“你的心？”
“我的心里葬着的是我这一生里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他眼中的目光很幽深，却让我心头的困惑越来越浓重。
“我不明白！”我心中突然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划过，若有所思的将目光重新移到那方墓碑上，很陈旧的墓碑，可是没有刻字，一方空碑能说明什么？
司徒康将酒坛里剩下的酒尽数灌进嘴里，嘴角扬起的笑忽然收冷，“你不必明白！”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却重新拿过他的琴弹起来。
司徒康，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大多数时候我觉得他是温暖的，但事实上我看不透他，一点也不能。
但这一刻我更好奇的是这座坟墓里埋葬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一个——能让他为她舍弃自己一生的女人。
目光触及裙摆上清丽的茶花，我的心一抖，恐惧感再次袭来，这座茅屋里先前住着的人莫不就是这个女子？那么这些衣服——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我觉得恐惧，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恰在这时天空中一朵乌云飘过，掩盖了月亮的光华，天地间进入了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刻，周遭的空气里只有阴冷的风灌进领口。
我虽排斥这件衣服却还是下意识的紧了紧领口，强作镇定的向司徒康应该在的方向看去。
“不是说不怕吗？”他问。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我深吸一口气，“只是有点冷。”
司徒康不再说话，琴音也顷刻消失，慢慢从云朵里走出的月光逐渐将他的身影再次呈现在眼前，他起身一步步向那方石碑走去，然后俯身蹲在碑前，伸手慢慢抚过碑身，竟然露出温暖的笑容。
或许他想到了某些美好的回忆吧，我这样想着也便上前一步。
“今天——是她的忌日！”他说，声音平静，我恍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先冷寒一步赶来傲来的原因，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走到他身边，不知为什么已经不再害怕，也俯身蹲下看着那块空旷的墓碑，无数的困惑袭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爱她？”
“重于生命！”
我的心顷刻间沉重起来，就因为他这坚毅的四个字，爱的分量永远无法估量。
“她就是你至今未娶的原因是吗？”我问，心中却已明了，定然是了。
“算是吧！”司徒康淡淡的说，嘴角挂着的是淡淡的笑意，目光悠远。
我还想说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原来一直都是我太过认真，原来——
我还是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可他为什么总是一次次的让我误会呢？
天际慢慢露出鱼肚白，天色也渐渐明亮起来，司徒康起身去抱了那把琴往回走，“回去吧！”
我看着他飘逸的身影慢慢在视线里消失自己却蹲在这片菊花丛中失了神，我头一次觉得背影也是萧条跟悲凉的。
以前总是他的笑容在温暖我，如若他也冷掉了，或许我的心就真的永远失去温度了。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石碑，冰凉的触感让我重新冷静下来，我知道司徒康其实不是我看到的样子，可不管他是怎样的人都与我无关，应该了解他的那个人不是我，原来暧昧真的是一味可怕的毒药，我现在必须抽身而退。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现实，再多想也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