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十五岁时因执意要嫁于凌默而与母亲大吵,母亲深深叹息,只道温顺如我,倔起来却是这般无可救药。后来,我跪在她面前求她成全,母亲将我的头按进她的怀里,悲伤万分,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护不住,他有什么好?
我忘了自己当时的回答,但是,在凌默抱我去医馆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他有什么好?
绝世容颜?
可是凌云与他生的这般像,我却从未动过心。
聪明机警?
我的才智不在他之下,他的谋算在我看来并非深不可测。况且,聪明一世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落得被南朝利用再抛弃的下场。
又或许是,情窦初开之际,可笑如我在心中暗暗描绘了自己的良人。后来,恰巧碰到他,独立溪边,手握纸鸢,一举一动,彬彬有礼,竟于我心中的勾勒奇迹般重合了。于是,我不顾那形象于他合不合适便硬安排在他的身上,他软弱,他阴狠,他一次次地让我失望,直至绝境,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我爱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并非是他。
从一开始便错了,后来的正确,自然也做不得数。
我承认,匿于山林的半年,凌默给我甚多欢乐,每日清晨他为我煮的鸡蛋,入睡前的奇闻异事,还有那只让我爱不释手的蝴蝶簪子。
朦胧间,我伸手摸索着头上的蝴蝶,可是东碰西撞,怎么都碰不到。
“月,你要什么?”
我不答,烦躁地继续摸索,终于,手指尖碰到一个冰冷的硬物,我用尽力气拔了出来而后潇洒的放了手。
我闭着眼睛想象着蝴蝶振翅欲飞的情景,美好而不真实,嘴角浮现淡淡的笑。
“与我一刀两断就让你这般兴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受得到他的愤怒。
凌默,其实,再精心的豢养,都可以解读为禁锢,不如还给它自由,海阔天空虽然也有诸多无奈,但已经,与你无关。
………………分割线……………………
白色的屏风依稀勾勒出男孩暴怒的身影,那前所未有的狂躁,与我有关。
“公子,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失血过多,孩子想必是保不住了。”
“胡说,不过是一枪,哪里会这样严重。孩子……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不会说没就没。这是一千两银票,若保住了孩子,我会给你十倍甚至百倍,若保不住,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公子,老夫已经尽力了,只是******体质向来虚弱,过去又小产过,老夫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你……”
我烦燥地皱起了眉头,生了病还不给人清静,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凌默。”我低声唤道。这样轻的声音淹没在他们的争吵声中,我再度开口,却虚弱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小腹传来一阵阵的绞痛,一个动作便牵动了全身的神经,细密而尖锐的痛楚传遍全身,似乎在控诉我对自己身体的残忍。
似乎听到了动静,凌默立刻走了进来,“月,你别动,想要什么,我拿给你。”
我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俯下身。
他照做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悬在我的上方。
“我想回家。”
屋子那头立即传出大夫苍老的声音,“夫人的伤才刚包扎好,不宜挪动。”
我却恍若未闻,仍旧看着他,“我……想……回家。”
他的泪飚落在我的脸上,喉咙里的呜咽再也遏制不住,“好,宝,我带你回家,我这就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一起回家。”
什么都不要了。
凌默,我终于等到了你这句话。
可惜,今非昔比。
我们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