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筱叶见此处无外人,摘了帷帽,递给青涟。
“姑娘……”莲玉不赞同的低低叫了一声,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宇文楚痴痴的目光。
“无妨。”她对着莲玉摇了摇头,便不再管她,顾自对着崔灿说道,“二表哥也知道,我是在庵里长大的。我有位师姐,擅种药材,来太府都之前我已经写了信给她。估计就在这几天,她就会到了。而且,庵堂虽然在山上,却自己种些瓜果蔬菜,就是稻米也种的。此次她来,我便是让她带些种啊子秧苗过来。”
“那就好!”崔灿说道,“昨日,我听你对佃户说的那些话,心里一直担心着。现在这时节,那些种啊子秧苗的可不好找。原来你都安排好了,三表妹真真让我刮目相看!说起来,佃户们闹出这样的事儿,爹和我们也有错处,都怪当初找的急了些,没有问明情况。让三表妹受惊了!”说着,对着秋筱叶长揖到底赔礼。
秋筱叶侧身避过,笑着道:“哪能怪你们?这庄子我满意的不得了,感谢还来不及呢!”
崔灿看了看她,见她真的没有不快,这几日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几人玩到太阳发威时,就回了院子。秋筱叶站在大门外,看着空荡荡的牌匾,道:“这里不如就叫‘思安园’吧。”
“甚好!甚好!”崔灿赞同。
到庄子的第三天,秋筱叶收到师姐慈心的飞鸽传书,说已经到了太府境内,不日便可到思安园。
当天,她就坐了马车在两个丫鬟以及宇文楚执意的陪同之下,到了据说三里外正在赶集的桃花镇上游玩。
说是赶集,只不过是一些小摊小贩们在卖东西。而且只在早晨凉爽时,摆两个时辰。集市上的东西并不多,倒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有人卖胭脂水粉,有人卖头花,也有人卖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还有木匠在地上摆了摊卖梳妆匣,小凳什么的。
秋筱叶戴着帷帽,在一群人的护卫下玩的兴致勃勃。在集市的尽头,有对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夫妇蹲着,他们前面跪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八岁上下的男孩。都在头上插着一根稻草,表情漠然看着地面。
秋筱叶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夫妇两人面容凄苦,欲哭无泪,在看见秋筱叶的第一眼立即抬起头来,问:“小姐,要买丫鬟小厮吗?我这两个娃可能干了。十文钱就可以了。”
两个小孩还是木然的看着地面,看样子这样的问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小姐,你买了我这两个娃吧,十文钱就够了。”
女孩的身子突然左右晃了晃,倒在了地上。男孩一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着她身上,不断的摇着,喊着姐姐。
妇人立即将她抱在怀里,嚎啕大哭,男人也抹着眼泪。但是,他还是抬起头对秋筱叶说道:“小姐,也不要钱了。你让我家小子有口饱饭吃就行。”
秋筱叶蹲下来,看了看女孩,对着男人说道:“只是饿着了。”
男人呜呜的哭着,没有回话。
秋筱叶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男人。
男人立即拉着抱着孩子的妇人,一起对她磕起头来。然后对男孩子说道:“你跟小姐回去,好好听话,好好干活!”
男孩子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秋筱叶,又看了看自己的爹,抹着眼泪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秋筱叶身边。
“姑娘……”青涟轻叫。
宇文楚安静的待在一旁,看着她,只要是她做的事,在他认为都是对的。不过,一两银子买这个小鬼确实贵了些。据他所知道的,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一个孩童,十文钱最多最多了。
男人听见有丫鬟叫那位小姐,当然明白她话后面的意思,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两银子,紧张的看着秋筱叶。生怕她会收回去。这一两银子可以给妮儿买一碗撒了葱花的面儿吃,妮儿最爱吃了。
“我不要你家的小子。”秋筱叶开了口。
小男孩突然跪倒在地,对着她频频的磕着头,一下一下的很用力。秋筱叶往后退了几步,示意着莲玉。莲玉立即上前扶起了他。小男孩挣扎着还欲再跪,却被莲玉紧紧的架住。
他哭着喊道:“小姐,买了我吧。我会砍柴,会挑水,会很多很多活……”
“小姐,你买了我吧……”
“小姐,你不买我,我姐姐就没有银子吃饭了,她要饿死了。”
小男孩凄惨的哭着,一声一声的令人心酸。
可这样的一个世道,又是战乱,又是饥荒,世人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心。这就是这一家四口,待在桃花镇上这么多天还没有吃过一顿饭的原因。若不是到了绝境,谁会卖了父母的心头肉?
男子又呜呜的哭着,绝望的看了一眼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女孩子,将手里还没捂热的碎银递还给秋筱叶。他的手十分沉重,彷佛这一两银子就是他女儿生命的重量。
秋筱叶没有收,示意青涟从包裹里拿出早上带出来的干粮递给他们,又拿出一块碎银递给男人。
“拿着吧。带你的老婆孩子去吃顿热饭,换一件干净的衣裳。”说着,她蹲下身来给男孩子理了理脏乱的头发。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一家四口不断的对着秋筱叶磕头。
她往边上让了让,转身走了。
对面正是这桃花镇上唯一的一座茶楼,她们一行几人进了茶楼。店小二上来斟茶倒水之际,笑着说道:“姑娘真是活菩萨。这一家四口跪在这里足足有四天了,没有进过一粒米。这年头,谁家里不缺粮食?买个人回去,就多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