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筱叶冷哼一声,她是不会作诗,抄还是会的。当下,她便高声吟道:“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这么多咏春的诗句里,她最喜欢的是韩愈的(晚春),也颇符合她现在的心境。
这诗一出,四野一片静谧。众人皆惊呆了。如若说她没有才情,在座的还有谁人能有?
秋筱凤的脸更是青一阵红一阵,一时间竟十分精彩。
上面的男宾听见她们的动静也知她们起了争执,正好奇因为何事时,一道清越若珠入玉盘的声音逆风而来。她每念一句,交谈议论的声音就低一分,到最后各位都在细细品味着,竟也寂静无声。
祁襄低声念了几遍,大叫一声“好诗!”哈哈一笑,拿起酒杯仰头就尽。
云慕离手里的酒杯缓缓的转着,淡漠疏离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反复着念最后两句,自嘲的一笑,杯中酒如细流一般入了口。他想即便他无意苦争春,却也无法像杨花榆荚那样洒脱化作漫天的雪。
这首诗妙就妙在不同心绪的人能读出不同的诗意。
“此诗一出,其余皆为下品。”
诗作到了长公主手里后,笑着与陪坐一旁的众人说道。
秋筱叶被带到了长公主面前,那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慈眉善目拉着她的手笑呵呵的说话,陪坐一旁的夫人们也凑趣的说了几句,当知道她娘亲已经去世,又在尼姑庵里待了十年,各个都同情的流了几滴泪。接着,长公主便赏赐了东西,各位夫人也跟着赏了些。
“哈哈,皇姑母,秋妹妹果真被你请来了吗?”人虽未至,一阵爽朗的大笑先从门外传来,屋里的夫人们各个都站起来行礼。
秋筱叶一见这个架势,立即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可是她还未蹲下手就被人扶了起来。她抬头望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里,像是在打量货品一般打量着她。她一惊,低下头,立即退开几步,隐在祁鹿的身后。
“各位夫人们快快请起,各位都是孤的长辈,该是孤给各位行礼才是。”二皇子萧彧见可人儿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般逃开,哈哈一笑双手虚抬对着众人说道。
“二皇子真是折煞我们了。”左丞相夫人王氏笑着说。
“左夫人莫要理这个泼猴,他就是爱闹。”长公主笑着打趣。
“皇姑母这般说我,孤不可爱听。”萧彧摇着描金纸扇踱着八字步走到长公主身边坐了下来,看了躲在祁鹿身后的秋筱叶一眼,眼里流露出欢喜的神情,转头对着长公主问,“皇姑母赏了秋妹妹了吗?”
秋筱叶一个恶寒,“秋妹妹”,天啊,饶了她吧。这二皇子当自己是贾宝玉?她又往人群中躲了躲。
“赏了赏了,不止我赏了,在坐的夫人们都赏了。”长公主道。
“既然皇姑母和各位都赏了,孤也不能落了下乘。”说着,他随手摘了扇子上的吊坠,一旁伺候着小太监立即上前接了。
祁鹿推了推秋筱叶,她立即惶恐的上前,抖着双腿跪下,双手举过头顶,“谢……谢……二皇子……赏……”接了赏赐后,她抖得跟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长公主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在座的各位贵夫人们有些面露不屑,有些流露出同情。毕竟是个山里大的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见到贵人居然吓成这般模样。
萧彧用扇子挑起秋筱叶的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在场的夫人们似乎见怪不怪,秋筱叶心中闪过警惕和厌恶。他的这个动作实在轻佻无礼,和登徒子无异,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街头恶霸调戏而无力反抗的少女。心中一急,眼泪鼻涕顿时涌了出来,哭花了一张俏脸。萧彧立即嫌弃的撇了撇嘴,“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转身拿起小几上的点心,不再理睬。
他的贴身太监吴力尖着嗓子道:“退下!”
秋筱叶浑身一颤,弓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彻底的躲在了祁鹿身后。
她听见祁鹿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塞给她一块绢帕。也不敢抬头,她轻轻的擦拭着,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彧和长公主说笑了一阵,又和各位夫人们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其中左夫人倒是活跃,总能有意无意的接过话茬,话里话外的总是能不明显的稍带自己女儿左小芸几句。秋筱叶始终低着头尽量隐没自己,却始终能感觉到有股视线灼灼的盯着自己,像似被狼盯住的猎物,她丝毫动弹不得,想要抬头一看究竟,又怕再次引起萧彧的注意,心思挣扎间,额头上已经密布细汗,心中不断祈祷萧彧快些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萧彧终于告辞离开,众人恭送出门。听着脚步声渐远,脖颈有些发酸的秋筱叶抬起头来,缓缓的左右转动了一下舒缓僵硬的颈部肌肉。不期然,撞见了一双探究的黑眸,幽深无波如同百年的枯井,却又让人觉得深沉的好似大海。她脑子急速运转,正思量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嘴却先裂开,如同一个熟悉的朋友一般笑了笑。看见对方有些疑惑,像是极力回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劲儿,心中慌得砰砰直跳,忙又低下了头。
“慕离,有甚事?”萧彧见云慕离迟迟不跟上来,顿住脚步问道,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他一停,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虽然都低着头,注意力却全都在云慕离身上。
左夫人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像是在极力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