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了手中的活,周恩熙望着“哗哗”流淌的自来水,神色有些凝重。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无心去管,无论他们有着什么样的恩怨,都不应该牵扯到后人。他本不爱管闲事,可是既然沫若兮现在是他的妻子,他断然不会让人伤害到她。想起了之前见过任晓姗一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无人知晓,可以肯定的是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将锅碗瓢盆里的泡沫冲洗干净,关上了水龙头,再将碗碟收拾到厨柜里,低声说着:“妈,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把这样一个秘密告诉我?”
为什么会告诉他?吴婉欣思索着。不告诉沫若莱,是怕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不告诉沫若兮,是怕失去她们目前的这种祥和的关系。母子连心,以前的她因为胆怯一直疏远着他们,而如今,这种相处模式很好,她有种做母亲的感觉。而姚瑶,虽然感觉得到她并没有恶意,可是依旧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同不是沫家的人,可是对周恩熙,她却是如数地说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沫若兮的良人。沫家亏欠沫若兮,实际上是她亏欠着这个孩子。当年的一切认知,都是透过任晓姗知道的。婆婆喜欢男孩,她知道。可是,那时沫鲁修喜欢的人不是她,婆婆责备过她没用,连个男人的心逗留不住,婆媳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她才会相信任晓姗所说的,如果她生下的是女孩,沫鲁修会另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诞下男丁。这只是借口,生男生女取决定作用的在于男人而不是女人,或许,这只是将她逐出门的一个借口。
临盆的前几天,得知了这一消息,吴婉欣感到了恐慌,听着吴晓珊歉意地说着因为她的当机不断才会让沫鲁修无心经营这一场婚姻,以至于让婆婆也不喜欢原配的媳妇。那一次,任晓姗将那银牌交给了吴婉欣,委婉地说着她和那前不久才生下来的儿子会离开这座让人伤心的城市。儿子那两个字触动了吴婉欣的心弦,鬼使神差般的,她提出了换子的要求。吴晓珊推脱了一会,也就答应了。
婆婆重男轻女,这个吴婉欣知道,所以在查出所怀的孩子并非一个带把子的,她也一直瞒着,与任晓姗达成交易后,又打通了医院的关系。
早在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告诉她,胎儿被脐带环绕,只能剖腹。预计生产的那一天,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孩子应该知道她的想法,知道自己离开母体后就会离开母亲,所以才会不愿意出来吧。
即便肚子没有动静,她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感到背部传来一阵疼痛,那是照射麻药的感觉。眼睛闭上,手里握着残缺的那半个银牌,另半个她已经拜托医生,将它戴上才出生的孩子身上。母女无缘,可是她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找回她。
眼睛闭上,可以不去看一切东西。可是却无法阻止耳朵去听这一切。当那一声啼哭声传来时,她几乎要忍不住地去看那个孩子,可是她忍住了。只要看一眼,她的决心就会动摇。病房里,当孩子从育婴室里被抱回来安置在她旁边的摇床上时,她依旧没有去看。孩子的啼哭声已经告诉了她,这不是她的孩子。为了自己的私欲,她遗弃了自己的孩子,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如果时间可以再一次地回流。她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时的她本就该知道,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是注定成不了朋友,只能是成为敌人。任晓姗答应了她的要求,却是背信弃义地遗弃了那刚出生的孩子,就足以说明一切。任晓姗恨她,连同恨着她的孩子。遗弃了孩子,任由那孩子自生自灭。而任晓姗的孩子,却是在自己的关怀下成长着。
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任晓姗是想母凭子贵,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以为吴婉欣善良,可是错的人是她。作为一个朋友,任晓姗是失败的,不论她与沫鲁修之前有着怎样的关系,既然沫鲁修结了婚,她就不应该纠缠下去,更不应该欺骗自己。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是伟大的。当年提出换子,她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掉进到吴婉欣设下的圈子里。可是,沫若莱留在自己的身边,受到的一切教育、待遇,都远远好于跟在一个单身母亲身边。
往事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着,吴婉欣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低语着:“为什么会告诉你?找到一个理由还真的有些困难。”
夜里,躺在床上,周恩熙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晚上在厨房时吴婉欣的话语。
“如果你不是真心,我不会告诉你。幸福,是唯一可以弥补那孩子的方式。”
没有丝毫的困意,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微怒的光芒,唇边挂着一丝冷笑,一张脸早已经冰冷如冰。之前在民政局门口看见任晓姗,看她的神情似乎是要与沫若兮想认一般。如今,任晓姗又找到了姚瑶,接下来,该是沫若莱了吧。女人一向是个麻烦的东西,这是他的认知。都说女子专情,可是为了各自的目的,专情的又有多少。
侧眼看着睡在一边的沫若兮,她一如既往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坏事一贯是要在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发生。脸色刚硬的神色慢慢有了缓和,觉摸着沫若兮已经睡熟了,轻轻地拉过沫若兮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拿起沫若兮的手放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身子虽然没有贴合在一起,却是挨的很近。
只是周恩熙弄错了一点,沫若兮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睡着,同周恩熙一样,她也是满腹心事。她所烦恼的是在沫若莱去了书房后,姚瑶和她话家常,却是说到了那两块残缺的银牌。不知姚瑶是如何得知银牌的事,也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在她东扯西扯地将话题扯走后,姚瑶也没有在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