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攸然瞥母亲一眼，“明明心里很舒服……”她甩掉鞋子，大刺刺地躺倒在沙发上，叹道，“哎哟，还是家里头舒服啊！”
宋母坐到她身边，对着她额头狠狠敲了一记，“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帮我带个女婿回来？”
宋攸然瞪大眼睛，“不急！你要知道，有了女婿可就忘了娘，你也不想吧……”
宋母又是一记敲下去，哼一声，“你敢！”
宋攸然道，“所以不能急着找女婿啊！”
宋母哭笑不得，正了正身子，“我跟你说啊，哪，你李叔有个外甥，说是在外资企业做经理……”
宋攸然捂住耳朵，“妈！”
宋母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忧虑，“攸然，你嫁了人，妈才放心啊！”
宋攸然不以为然，“妈，你不也一个人……”立刻后悔了。
宋母有些发怔，声音放轻了，“所以才不想你像我一样。你绝对不可以像我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你必需要有一个爱你的男人，与你生活在一起，疼你，照顾你……”
宋攸然跳了起来，“哎哟，肚子疼，厕所厕所！厕所在哪里！”百忙之中还掉头批评母亲，“你看你，说得人家都内急起来！”
宋母简直拿她没辙。这个女儿，从来就不是那么乖巧柔顺，任性又倔强，有主见，小的时候与她并不亲近，反而是年岁越长，越是贴心。记得小时候她哭闹过一次，控诉母亲根本不爱她，从来不关心她，不过问她的学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初潮，穿的鞋子几码，衣服几号……宋母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她不是不爱她，不是不疼她，而是因为对她满怀愧疚，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才好。所有的小朋友都有一个父亲，会哄他们玩，帮他们折飞机，带他们去溜冰或者游泳，哪怕是仅仅把他们扛在肩头——但这些，她都无法给她。不仅如此，她还害得她与她一起，承担那些轻蔑的目光，故意的作弄，恶意的诽谤。她只给了她生命，却没法给她一场好的人生，她终生都觉得抱歉。
窗外的嘈杂声消失了，宋母忍不住探出窗去张望，一辆宝马徐徐驶出街道，跟在后面的人群渐渐散去。
吃完饭，又陪母亲看了好一会电视，宋攸然这才离开。
还在公车上，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确定号码是沈天的，抿紧唇，不接。但他并不死心，不屈不挠地打过来。宋攸然觉得厌烦，一接通就低声喝道，“我以为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沈天像是喝了点酒，低低叫一声，“攸然！”
宋攸然的心突然就被什么东西不动声色地击打了一下。好疼。这一刹那里，她不得不承认，她根本不能对过去的旧事云淡风清。她确信自己没有太多的妄想，譬如与他的重逢，又或者他的不曾相忘，但他出现了，她便无法获得平静，她几乎可以预见得到自己，又将开始新一轮的期盼、陷落、绝望。那是她的理智万万不肯答应的，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