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家住市郊的林强，回了一趟家，晚上回宿舍后，他扔给李林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大包没有烟标的散装香烟。
林强的父亲是卷烟厂职工，这是他从厂里拿出来的。
和许多单位“工资就像是月经，一个月来一次，一周就没了奖金就像得了妇科病的月经，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没有，说不准”的情况相比，林强父亲的工资收入算是很高了，而且，福利待遇也不错。
林强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能到父亲的单位任个一官半职，手中拿到烟草批发权，等着人往自己口袋里送钱。
拿着林强带来的香烟，李林给抽烟的同学匀了一小部分，其余的，他自己留下了。
这玩意，他有用处。
几天之后，李林回宿舍后，让刘爽通知大家，周末加餐。
原来，他用林强给他的烟，从工地食堂的大师傅那，换回了两斤生猪肉。而且，两人说好了，只要李林的烟足够多，肉，每个星期，大师傅都会想办法给李林弄点！
其后的半年多时间里，每个星期，宿舍加餐，成了这帮穷学生的业余生活的必修课。当然，这还需要林强多辛苦点，好在，李林帮林强弄了张公交月票，帮他省下了路费钱，林强也乐意两头跑。反正，大学生，有的是时间。
随着元旦的临近，李林遇到了一个难题，系里要求各班出一个节目，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这对于从小就缺少艺术细胞的李林，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同宿舍的十几个人，都想帮忙，但是都是有心无力，他们的情况，比李林强不到哪去。
看来，只有求那帮城市学生了。
私下打听了一下，李林得到一个信息。文艺委员江雨欣练过舞蹈，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区里的演出，还拿了个什么奖。
消息是好消息。但是，作起来，遇到了难题。
江雨欣表示可以考虑，但是她以前表演的是集体舞的领舞，需要班里的女生配合。如果她们没有基础，她义务教课都行。
至于怎么鼓动班里的女生参与、配合，就不是她的事了。
李林知道，江雨欣很少和班里的女生交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女生们都有意识的躲着她。个中原因，明眼人都清楚。
挨个做工作，成效甚微。刚开始有两个女生答应了，看到没有人再响应，也跟着退出了。
没办法，李林只有出阴招了。他让同宿舍的男生，没事一起到女生宿舍，和她们泡蘑菇。
几天下来，女生们最后不得已，答应了。
把女生们交到江雨欣手里，原以为完成了任务。没想到几天后，女生们集体罢训了。原来，江雨欣看着秀秀气气的，实际上还是个急脾气，看到同学动作做不到位，不是训人就是损人，几天下来，把好几个女生弄哭了。
没有人愿意受她的气。
集体炒了江雨欣的鱿鱼。
“这个江雨欣，怎么搞的。”
班主任催着报节目了。没办法，李林把自己报上去了。项目：武术套路表演。
北方人，练武的人很多。李林十四岁以前，跟父亲练过好几年时间。父母亲出意外后，他没有能够继续。虽说荒废了几年，但是，毕竟基础还在，一个人没事在宿舍天台温习了几天，很快就找回了感觉。
糊弄行家不行，糊弄外行还能对付。
演出那天，学校和系里的领导，教授都去了。班里的同学，也到得很齐，他们都想看看李林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
听到主持人报到自己的节目，李林举着一根棍子，从后台闪了出去。
行礼，吸气，一个俊朗的闪亮登场之后，李林手中的木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风声，响了起来。腾身跃起，身体在空中反曲着，在腾空高度的最顶端，手中的木棍，从上至下，带着灰色的棍影，用力的劈下。
“啪”的一声，木棍重重的拍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荡全场的脆响。
就在在场的人，举着双手，准备为这漂亮的招式鼓掌时。双腿落地，并配合棍势用力分腿下蹲的李林的两胯之间，紧随着也爆发出一声非比寻常的响动：“噗”
军绿色的长裤，从裤裆处，露出红颜色的三角底裤。李林曝光了原本准备爆发的赞叹声，被更为激烈的爆笑声所取代。
台上的李林，显然意识到自身出现的状况，他只是停顿了短暂的三四秒，一扭身，原地起跳，在空中翻转了个身形，棍随人走，在空着变换了一个方向，像一柄犀利的长剑，直刺前方。
台上，李林的表演还在继续，台下的嬉笑声，渐渐湮息，突然之间，在场的人，感觉到，台上的李林，并非是在表演，他好想是在做着某种抗争，一种人可以被消灭但是决不能被打倒的宿命式的抗争。
一声，两声。
一片，两片。
最后，所有的人，起立，高举双手，伴着李林的套路节奏，用掌声呼应着。
台下的江雨欣，看着台上的那个仿佛陶醉在个人世界，久久不愿意清醒的男生，眼睛突然变得模糊了。
“什么时候起，这个在自己眼中的来自农村的小男生，开始长高了我怎么从来没有留意”
江雨欣的感觉确实没错，不经意间，李林的身高，身形，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一米六几的身高，变成了一米七四，而且，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原本干瘪的肌肤，现在，也布满了疙疙瘩瘩的小肌肉。要不是因为这，李林也不会撑破衣服。
他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还是高中时期，姐姐在赶集时，在地摊上给他买的，早小得不能穿了。
李林没有买新衣，不是他没有钱，而是他不舍得花。他留下来的钱，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演出很成功。李林的表演虽然没有获奖，但是，他的精神却将不少人打动，许多人记住了，曾有一个穿着开裆裤还敢于在舞台上继续表演的人。
有文采斐然的中文系同学，出于对李林的欣赏，特意给送给李林一个雅号：铁棍崩裆武术家！
人的演出有两种，一种是演给别人看的，以外物的喜好而转移；一种，是演给自己的，只是追求自己表演的过程，不去计较最终的结果！
元旦一过，就要期末考试了。第一学期，有四门课要结业，必须一次性过关，补考很麻烦。下午自习课，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同学之间，相互传阅着课堂笔记。
李林学习不算很好，但是，拿六十分，基本上没有多大的问题。他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下午留在教室里，而是坚持着去了工地。
这天，李林上完上午第四节课，夹着书正准备出门。江雨欣拦住了他。
“班长，你太不像话了啊。同学们都坚持上下午的自习课，就是你不来，你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来，自习课的纪律谁来维持，备考工作怎么安排，你是班长你不负责谁负责。你自己只顾着自己，不管其他同学，也太没有责任心了吧。”
听到从江雨欣口中说出如此‘感天动地’的话，李林很吃惊。
仔细端详了会，李林才半响憋出一句话：“你听说大猪说‘有’，小猪说‘没有’的故事吗”
“没有！”
江雨欣被李林莫名其妙的话弄糊涂了，她不加思考地给出了答案。
“恭喜你，完成了由人到猪的逆向进化！”
李林一脸坏笑地转身想走。
回过神来的江雨欣，有些恼怒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如此拐着弯地骂自己。而且，还是一个从没有入她法眼的农村生。这让她很急切地想找回颜面。
“你怎么属狗的，好赖不分乱咬人？不要说别人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前提是必须有个脑子。笨人的可怕之处并不在其笨，而在其自作聪明。你属于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鄙视我的人这么多，你算老几？我，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我属于有事的那一种。”
要不是江雨欣先答应后退却，自己也不会获得“铁棍崩裆武术家”的‘雅号’。发泄了一下江雨欣在表演节目上闪自己一竿子的不快后，李林适时收兵。
现在货场上的事情，李林实在是丢不开手。
年关将近，正是市民用煤高峰期，现在每天的卸车量，几乎是平时的两倍，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请假，那不是给胡少军出难题吗。越是关系好，越不要让对方为难。只有这样，关系才能更长久。
“你看，你能不能找团支部书记张昊，请他负一下责；要是实在不行，你挑起这个大梁得了，反正，班里的男生们，都愿意听你的“说完，也不等江雨欣反应过来，李林快速逃开了。
“班里男生都愿意听我的，这话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不听我的？你不是男生还是我还不够分量驱动不了你”江雨欣对李林的一句话，费心琢磨了好久。